劉延慶嘆口氣,低聲解釋道:“曹相公,我軍一路且戰且退,士卒勞頓,已經疲不能興。若是強令士卒出戰,只怕適得其反,甚至釀成嘩變啊。”
劉延慶本留下大將酈瓊率兵萬人留守襄陽,沒想到前腳剛走,酈瓊后腳便降了遼軍,襄陽陷落得如此之快,迫使劉延慶如驚弓之鳥一般率領部加快后退,一路上將老弱和輜重都拋棄了,方才有驚無險地退到了鄂州,與曹迪的大軍匯合在一起。劉延慶原以為鄂州不過是空城一座,曹迪大軍早已將其占領。那么兩軍合兵一處,利用鄂州的糧餉和大江險阻,尚且能穩住陣腳,可誰想到,鄂州軍負隅頑抗,曹迪所部數萬精兵,拖延了十數日還沒能進城。
耳聽劉延慶推搪塞責,曹迪臉色更陰沉,他按捺下翻臉的沖動,也不再勸說,只轉頭去,加緊督促部屬攻城。一撥又一撥西京行營精銳沖殺上去,又被城頭的火炮和礌石砸得退后下來,軍卒死傷累累,曹迪卻面色如鐵,一動地立馬在距離城墻三里外的高坡上,似乎城墻不破,他便一直在此督戰下去。夜風微寒,劉延慶面色尷尬駐馬在曹迪身旁,他一路從襄陽退下來,實在困乏得緊了,便托詞點檢部屬,自回中軍營帳休息去。
曹迪面沉似水,待劉延慶走遠了,才轉頭遙望對面江岸上的劉家軍營寨,鼻翼微不為人察知的“哼”了一聲,又將目光轉回鄂州東城。無論如何,劉延慶手中還握有東南行營四萬余精兵,現在縱然不滿,也拿他無可奈何,待拿下鄂州穩住局勢,再慢慢炮制這個老邁“庸將”不遲。
對鄂州城墻內外的拼殺的人來說,這是一個無限漫長的黑夜,無數的人丟掉了性命。
在大江對岸,樹林掩映中,一雙冷冷的眸子注視著這一切。
“長生天保佑,打得越厲害越好,反正流的都是宋人的血。”耶律祺暗道,他轉身對屬下笑道,“不管哪家得勝,只等陛下的大軍一到,統統都要臣服在契丹人的馬蹄下。”
黑暗中,數百騎兵趕到了鄂州的東山洪山寺外。炮聲隱約相聞,騎兵們不禁露出了興奮的神色。三個寄宿在洪山寺里的江夏縣學廩生聽到外面動靜,出來查看,見趙行德領兵回援,無不驚喜交集,口稱先生,不待相問,便將近日來鄂州城外戰況向趙行德敘述了一番。
“總算趕到了。”楊再興笑道,絲毫不以在數萬敵軍之側而憂懼。
“歇息一個時辰。”趙行德點頭道,“天明時分,咱們沖進城去!”
“是!”諸軍將低聲答應。六百里疾馳,雖然趙行德刻意保存馬力,仍只有六百余騎到達終點。騎兵們去掉了戰馬身上多余的負重,在養歇馬力的同時,將沖陣時的重甲披掛整齊,盤膝坐在地上閉目等待出戰的一刻。
東方漸漸露出一絲魚肚白,第一縷陽光出現在東山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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