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這半句話,她默默吞入舌尖。
就這么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會兒,顏倦原本微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剎那間宛若冰消雪融,好看得讓人心悸。
他閉上眼睛的模樣,安靜地像個孩子。
于渺渺不再打擾他。
無邊夜色里,她偷偷望向他側臉,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一句話。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她闊別整整七年的心上人。
窗外月色透過半拉開的紗簾溫柔灑進來,落在他眉間。
七年不見,他看上去好像一點都沒變,膚色仍舊白皙,鼻梁高挺,面部輪廓清晰又深刻。
歲月仿佛格外偏愛他。
高考后他的不辭而別沒能讓她死心,甚至分開七年的空白也沒能讓她死心,可醫院里,那一張薄薄的體檢單,卻宛如一只手拉扯著心臟般,強迫她清醒。
原來她真的沒有跟他共度余生的運氣。
如果說十五歲的于渺渺,不害怕,不后退,喜歡他不留半分余地。
那么二十五歲的于渺渺,怕了,退縮了,也不敢拖累他的下半生。
時針緩緩指向凌晨三點,四周萬籟俱寂,仿佛整個城市都在陪他沉眠。
話梅糖酸酸甜甜的味道慢慢融化在她舌尖,忽然聽到他有些沙啞的聲音。
他說:“對不起,渺渺,當年是我食了。”
她忍了整晚的淚水,就在這一刻奪眶而出。
***
第二天早晨,于渺渺睡醒之后,天光已經大亮。
她從床上坐起身來,揉著惺忪睡眼打量著房間擺設,大腦遲鈍了幾秒鐘,才意識到這是顏倦的房間。
可此刻房間內他已經沒了蹤影,而她躺在床上。
她明明記得,自己昨晚是睡在床邊的榻榻米上的,怎么現在……
是誰把她抱上床,不而喻。
不知道為什么,臉頰有些發燙,于渺渺揉了揉太陽穴,掀開柔軟的絲絨被,下了床。
黑色高跟鞋整整齊齊地被擺放在床邊的簡易鞋柜里,她只看了一眼,就快速移開視線。
心神不寧地走到浴室洗漱,她重新扎好散亂的頭發走出來。
剛打算離開,鼻間忽然嗅到一股香氣。
皺了皺眉,于渺渺循著香氣一路走到客廳,這才發現,長方形的玻璃餐桌上,竟然擺放著精致可口的各色早點。
她走近,伸手拿起放置在桌邊的一張便利貼,上面只有六個字,簡潔明了。
——吃完早餐再走。
于渺渺握著這張紙條,看著上面熟悉的字跡,怔怔出了神。
與他有關的回憶就像是場海嘯,只要循到蛛絲馬跡就洶涌地席卷過來,直至將她淹沒。
高考后的那個暑假,搬家之前,媽媽整理房間的時候,未經她同意,就把高中三年的舊書本和筆記全部打包賣給了小區里收廢品的婆婆。
其中就包括顏倦手寫的三本習題集。
她哭了很久,也找了很久,甚至半夜一個人偷偷去翻小區里的垃圾桶,卻始終都沒找到。
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她才意識到,自己正在一點一點失去他。
心神有些恍惚地坐下,于渺渺低頭喝了一口粥,只覺得五味雜陳。
關于顏倦回來了這件事情,她到現在才有了些許真實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鈴聲有些突兀地響起來。
于渺渺從制服口袋里取出來,來電人姓名一欄寫著喬笙。
她接起來,對面的聲音依舊很開朗:“渺渺,我來北京看你啦!”
思緒有片刻的混亂,她消化了幾秒鐘,有些驚訝地問:“什么時候?”
“已經到啦。”喬笙笑嘻嘻地,似乎身處人群中心,周圍聲音嘈雜,“帶我男朋友一起來的,你不是說這幾天歇班嗎,正好一會兒出來吃午飯啊。”
“原本是歇班的,可是突發情況,老板又把我叫回來了。”
于渺渺咬咬唇,不知道為什么有些難以啟齒,“喬笙,你知道嗎……他回來了。”
短短四個字,甚至不需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喬笙立刻就明白過來。
她的反應比想象中還要大,因為于渺渺很清楚地聽到“砰”的一聲,像是她打落了水杯,又像是碰倒了什么東西:“你是說,顏倦回來了??!”
“是,你小聲一點。”于渺渺有些無奈。
直覺這個電話再打下去自己可能會被喬笙煩死,她快速開口,“不過他現在出去了,估計一時半會也回不來,我出去陪你吃個飯的時間還是有的。就在王府井那家你最喜歡的烤鴨店吃,怎么樣?”
對方沒反應過來,順著她的話道:“好啊,那下午一點半見?”
“好,那我先掛了。”
無視對面嘰嘰喳喳的追問聲,于渺渺干脆地掛掉電話,世界重新恢復了安靜。
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餐,她仔細清理好桌面,把垃圾放進紙袋收好。
離開前猶豫再三,終于還是偷偷將那張他手寫的紙條塞進了自己的制服口袋里。
這應該不算貪心。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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