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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丑皇 > ☆、26

                ☆、26

                葉詹大概是第一個倒霉的人,從溫柔鄉里醒來卻發現自己被囚在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牢里。任他叫破喉嚨也沒人來看他一眼,只每天會固定從牢門的一扇小窗中扔進幾個饅頭、還有一罐清水。

                他曾打破水罐想要留作武器,結果一連三天沒人送水,饅頭倒是按時送來。第四天他忍受不住干渴,揣摩著對方意思,把水罐碎片一一放到小窗上,直到他交出最后一片碎片,窗口才再次出現一個小水罐。而這個水罐很可能就是他打破的那個,摸上去一身縫補的痕跡。這次他再也不敢嘗試打破水罐,每天喝完水,就把水罐放到窗口等人來取。而無論他想怎樣引誘對方說話,也沒得到對方一個哼聲。

                葉詹在無聲無光的黑牢里坐到第七天,就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惠王失去心腹葉詹影蹤,先是擔心,后開始懷疑。為什么在這最緊要的關頭葉詹不見了?

                當初皇甫桀為什么會把葉詹送回來?葉詹是否還忠于他?

                如果說葉詹叛變,為什么他不一直潛伏在他身邊,直到最后?如果說他被人抓走,那么誰抓走了他?皇甫桀嗎?為什么?

                惠王招來心腹手下商議,討論了一宿仍舊沒有得出結論。只好一邊讓人暗中打探葉詹下落,一邊考慮更改計劃。他就算不考慮葉詹叛變,也要考慮葉詹熬不住刑招出一些對他不利的事情。

                這邊,五皇子舒王突然傳出在出京游玩途中被刺客所傷。所幸舒王還算有點武功底子,在一干侍衛的拼死護衛下,總算逃回京城。

                這是五皇子出宮封王后第一次遭到刺殺。誰會對這位閑散王爺下手?兇手有什么目的?一時朝中又鬧得紛紛揚揚起來。

                勝帝知道五子被傷后并無什么特別表示,只派了太醫前去醫治,隨即就把此事交給刑部嚴查。

                可經過這次刺殺,舒王府的侍衛數陡然增多。而舒王身邊的幾名貼身侍衛也換上了陌生的面孔。

                “王爺,惠王爺帶人來訪。”管家戰戰兢兢的上前稟報道。如今的寧王早已不是當初可以讓他直視的少年,光是對方那不怒自威的外貌,就已經足夠讓他打從心底懼怕此人。

                其實這位爺也沒對他做過什么,但他就是怕。哪怕只是一個眼神也足夠讓他心驚膽戰半天。之前這位爺剛回來時他不過收了太子一些見面禮,等后來他去看這些禮物卻發現全部不翼而飛,之后卻看到賬房錢若谷命人把那些禮物拿去換成銀兩捐給了善堂。當時正要出門的王爺就瞟了他一眼,他卻差點嚇得尿濕了褲子。

                終于坐不住了嗎?皇甫桀在心中微笑。

                “帶路。”

                “是。”

                “四弟,原諒哥哥冒昧來訪。”

                皇甫瑾一身白,雪白的錦袍、雪白的狐領。襯得一張白皙的面孔更加面白如玉,加上相貌俊秀,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帶出一份王族才能具有的自傲和優雅,讓人觀之就不禁生出些許自卑之感。

                “二哥客氣。愚弟這里,二哥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不用顧忌。二哥請坐。”

                皇甫瑾暗中打量這個四弟。只見此人身上已完全看不見他初回京城時一剎那間展露出來的血腥霸氣,此時的他,有著符合他身為閑散王爺的慵懶和灑脫氣質。可惜他的面目過于陰森,身材又過于高大,自然而然就給人帶來一種威壓感,讓人不敢與他對視。而當初那個膽小卑微丑陋不堪的年幼皇子已經完全消失在歲月的痕跡中,看不到一點影子。如果不是那張臉上的特征無法改變,誰敢說這是同一個人?

                皇甫桀,當年我真是小窺了你。

                皇甫瑾把那一份懊悔深深藏起,兩人互相客套一番后落座。

                “聽說四弟你要成親了?愚兄先在此祝賀四弟與府小姐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多謝二哥吉。”

                “傳府這位千金小姐蘭心蕙質、出落得如花似玉,四弟你好福氣。”

                “哈哈!是否真的蘭心蕙質、如花似玉,愚弟沒有看見所以也不知道。女人嘛,能傳宗接代就行。對了,聽說惠王妃剛給二哥添了一位世子,恭喜!”

                “同喜同喜。”皇甫瑾笑瞇瞇。

                皇甫桀打著哈哈,兩人東拉西扯誰也不肯先提主題。

                終于,皇甫瑾開口了,如果他再不開口就只能告辭離去,他也沒想到這個看似莽撞的武夫弟弟會如此難以對付,說話嚴絲合縫,無論他怎樣旁敲側擊都無法讓他透露出一點口風。其實在他心中,不管謀臣怎樣解說皇甫桀有可能心機過人,他卻怎么都無法抹去對方乃一脾氣暴躁、一身蠻力的莽夫的想法。所以說人不能先入為主,更不能讓這個先入為主的觀念變的根深蒂固。

                “四弟,你可曾去探望過老五?”

                來了!皇甫桀不動聲色。

                “當然。愚弟可不敢得罪他。”皇甫桀眼中不平一轉而逝。

                皇甫瑾察觀色本就是高手,更何況他一直在注意皇甫桀的一舉一動,對方眼中閃過的情緒自然沒有逃脫他的觀察。

                “此話怎講?你不但是他的兄長,還有軍功在身,理應是他要對你禮敬有加才對。四弟如今怎說出你不敢得罪他的話來?”皇甫瑾表現出憤憤不平。

                皇甫桀眼神越發陰沉,“兄長?我可不敢當。有軍功在身又怎樣?又怎及得上父皇的喜愛。”

                皇甫桀突然揚聲對外喝道:“張平,讓外面侍候的人全部退下,沒有本王允許不準任何人靠近這里!”

                “是。”外面有人回應。

                皇甫瑾臉上表情不變,心中有歡喜也有不安。這丑四要跟他說什么?

                皇甫桀轉而重新面對他:“二哥,既然你今天來了,想必也是有所察覺,那么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馨蘭一事,你曾幫我良多,又曾在朝中舉薦我為統軍大帥,愚弟一直心存感激。所以才會把葉詹送還給你,而且幫你扳倒大哥。可是如今,我已知父皇心意,雖然想幫二哥,卻不敢背叛父皇。老五也許諾將來如果他登大寶,必讓我逍遙一生。”

                這番話符合他原本對皇甫桀的印象,皇甫瑾沒有開口,他在等丑四下文。

                皇甫桀忽然站起,負手在客廳中在走來走去,似乎在思考下面的話該怎么說。三圈之后,他又重新回到椅子上落座,一咬牙,握起拳頭在扶手上狠狠錘了一下,繼而嘆息道:

                “二哥,弟弟在此多嘴一句,大哥的下場你也看到。他做了多年太子,可有什么用?不管坐在太子位子上的是誰,又有怎樣的勢力和功勞,只要他不是父皇心目中的傳承人,那他就隨時都有可能被廢。二哥,父皇為什么把我們封王卻留在京中,你可曾想過?”

                皇甫瑾在皇甫桀說話時一直盯著他的眼睛,一個人的眼睛最不會說謊,如果他沒有看走眼,那么對方現在說的就是真話。

                難道葉詹不是他劫走的?難道那只咬人不叫的狼狗不是這丑四,卻是一直不曾被他們注意的老五?

                皇甫瑾心中其實已經信了八分。他在京中的消息網布置得相當廣泛,幾個王爺身邊發生的事,他最遲第二天就能知道。皇甫琉被人刺傷,身邊侍衛換了新面孔的事他都曉得。而那幾名侍衛的底細他竟查不出來!

                “不管你信不信,老五的遇刺跟我沒有關系。”皇甫瑾緩緩開口道。

                皇甫桀微微皺眉,似乎有什么想不通,過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了然的笑。

                皇甫瑾看著他的臉,第一次覺得這張臉并不那么可憎。擁有一顆玲瓏心的惠王幾乎也立刻想通了其中蹊蹺。

                “老五……或者說父皇打算對付我?這次是給我一個警告?”

                皇甫桀接口道:“順便還可以正大光明地把人安插進舒王府。”

                “如果我所料不錯,父皇下一步就是請韋家父子再次出山輔佐老五。”

                “禁衛軍首領楊曉是老五的舅舅。”

                “而負責京城城防的將領是你的人,陶正剛。”

                皇甫瑾臉上笑容不再,形勢竟比他想象的還要嚴峻。他認錯了敵人,先付出大半精力對付大皇子;后又用剩余精力試探皇甫桀;可沒想到最后浮出水面的卻是最想不到的那個。

                “父皇把他保護得很好。”

                “是呀。”

                兄弟倆一起陷入沉默。

                “老四,你真的對帝位無意?”

                “要我發誓嗎?”皇甫桀冷笑。

                皇甫瑾盯著他的眼睛,半晌后說道:“幫我,我把最富饒的土地封給你。”

                皇甫瑾并沒有完全相信皇甫桀的話,直到他得知韋問心暗中拜訪五皇子的消息。

                現在事實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如果再猶豫下去,等圣旨一出,他就真的要與帝位無緣。

                皇甫瑾靜靜地坐在惠王府的花園石凳上,久久。最后得出結論:他不甘心!

                五天后,京城傳出惠王與寧王交惡。因為惠王懷疑寧王把他的心腹下屬葉詹抓走,寧王對此自然完全否認,并認為這是惠王想要對付他的借口。

                禎勝二十九年三月初三,老將軍的孫女玉潔嫁入寧王府,成為寧王側妃。雖然只是側妃,來慶賀的大臣們仍舊不少,舒王也送了厚禮。

                在氏嫁入王府的當天,紅袖也已年齡超過二十五且沒有承過圣恩為由,按例申告在宮女名簿上除了籍,被一乘小轎抬進寧王府。

                新娘玉潔在大紅的蠟燭下枯坐。

                她不愿嫁進來的。不管是那人傳說中的外貌,還是傳說中對妾侍的殘暴,都讓這場婚姻成了一場噩夢。可是沒辦法,她祖父親自下的命令、皇貴妃的指示,她不得不嫁進寧王府,她的任務就是為可怕的寧王生一個健康的兒子,還有……。而今晚畢竟是她的新婚之夜,哪個女孩不對這個夜晚充滿旖旎的幻想?可直到現在那個人竟連門都沒進。

                “咿呀。”正想著,門打開了。

                一個魁梧高大的身影走進新房。

                “把蓋頭掀開。”來人沉聲道。

                玉潔嚇得一抖,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新娘的自己掀開頭蓋。但她還是依掀開了。

                張平在窗外看女孩掀開蓋頭看清對面男人的相貌倒抽一口冷氣呈凝固狀后,不由微微嘆了口氣。真是個小姑娘,比她真實年齡十五歲看起來還要小。

                張平突然有點佩服老將軍起來,竟舍得把這么一個千嬌萬寵的小姑娘送進傳說中的魔窟。才十五歲,還是親表兄妹,也虧那位皇貴妃娘娘想得出來。

                這么一個養在深閨里的小黃毛丫頭,這才見皇甫桀第一面就嚇成這樣,你說你們送她來干什么?

                生孩子嗎?皇甫桀再變態也不會對一個乳毛未褪的丫頭片子下手。

                探聽機密?她都不能接近這王府里的主人,還探聽什么機密?

                想不通。因為想不通,張平的警惕性提得更高。

                屋里的男人用桌上的酒壺倒出一杯酒。

                “喝。”

                玉潔被這一聲喝醒,顫抖著手端起桌上的酒杯飲了一小口。連交杯酒都要自己喝嗎?

                男人靜靜地站著,似乎在打量她。

                玉潔頭也不敢抬,心中哭泣自己命苦,更恨祖父和娘親怎么會忍心把她嫁給這樣一個看似魔鬼的男人。她一個堂堂大將軍的孫女兒,什么人不能嫁,為什么一定要嫁給這個可怕的男人?還是側室……嗚嗚。

                漸漸的,玉潔開始感到頭有點暈。這酒……好厲害,她這樣想,還沒想完就軟倒了下去。

                男人沒有去扶她,臉上似乎帶了絲嘲笑,任她就這樣倒在地上。接著男人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往新娘身邊一坐,挨著她躺倒還閉上了眼睛。

                時間一點點流逝,大約一刻鐘后,有人提著燈籠朝這里走來,看穿著似是府里的丫環。

                張平的身影從窗前消失。

                丫環敲了敲門,“王爺,夫人,管家讓奴婢來收拾桌子。”

                屋內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她。

                丫環等了等,伸手推了推門。門從里面閂上了。

                丫環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匕首。

                門閂被挑開,丫環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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