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枳搖頭:“沒啊。”
“可他……我覺得他最近怪怪的。唉,反正問他他也不會跟我們說,只能問你了。”
“我跟你說過我喜歡盛淮南嗎?”
張明瑞低頭用筷子扒拉著盤子里的青椒炒土豆絲,過了一會兒才反問:“難道不是嗎?”
洛枳長嘆一口氣:“呼喚邏輯啊邏輯。”
“用不著呼喚。那你敢說你不喜歡嗎?別撒謊。”
洛枳莫名地很想笑。她自己精心保管的秘密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心蕩起的漣漪,一圈圈擴散。這個曾經被以為牢不可破的遮掩,現在看來竟然這樣明顯。
鄭文瑞、葉展顏、丁水婧、江百麗、張明瑞……以及盛淮南本人,他們都問她:“你是不是喜歡盛淮南?”高中時的洛枳如果知道了,恐怕會昏死過去。
“我們不如聊聊許日清。”她微笑著轉移話題。
“許日清——”張明瑞把尾音拖得很長,猶猶豫豫。
“你們——”洛枳和他同時說。
“你別誤會!”張明瑞大叫。
“我誤會什么了?”洛枳笑得更賊,“我還什么都沒說呢,我看你倒是挺希望我誤會的。”
“其實……”張明瑞急急忙忙擺手,筷子上沾的米粒被甩出去,在空中畫了道漂亮的弧線,輕輕落到桌邊一個身影的袖子上。
那個人把米粒彈開,嘆了口氣。
“真是巧啊!”
他們抬頭,看到盛淮南完美無缺的笑臉。
“喲,你也來吃飯?”張明瑞愣了幾秒鐘才冒出這樣一句話。
盛淮南朝張明瑞扔了一個鄙視的眼神:“這都被你的慧眼識破了。”
他兀自坐到洛枳身邊,把餐盤放到空位上:“背書背得想罵人,文科生的日子不是人過的。”
“你當初慫恿我選法雙的時候,不是說你‘前女友’總是喊著文科很難,所以想要體會一下文科生的生活嗎?專業課考完,雙學位也要考試了,法導也要閉卷,沒天理。”張明瑞苦著一張臉,在把“前女友”三個字吐出來的時候依然一臉無辜。
洛枳若有所思地看了張明瑞一眼。
盛淮南的臉上波瀾不驚:“是啊,高中時看他們文科生背書背得要死要活,我還覺得不理解。就那么幾本書,每次考試之前都要重背一遍,而且背了半天寫了一卷子密密麻麻的答案,文科綜合的分數還是普遍比理科綜合低那么多,我真是搞不懂。”
“對了,你不是文科生嗎?”張明瑞看著對面的洛枳說,“你那時候背歷史、政治需要反復好多遍嗎?你們可是背了整兩年啊,怎么有那么多人還是背不下來?”
洛枳正在低頭喝玉米粥,并沒有回答。
“喂,問你呢,你不是文科的嗎,你們考前都會這么突擊背書嗎?”張明瑞用筷子尾端梆梆地敲擊著桌面。
“呃?”她抬起頭,朝左邊一歪,笑了,“我記不清了。可能是吧。”
盛淮南沉默著,用筷子輕輕地戳著碗里平整的米飯,戳出一個一個的小洞。
洛枳想起,她也曾賭氣過,那次在“法導”課上盛淮南買來薯片,她如數收下,說話時卻刻意不看他,耍小別扭——當時連洛枳自己都無法相信,她還有這樣任性的一面。
那時候,對方招招手,立即就可以挽回。
直到此刻,洛枳終于明白,其實盛淮南也許從第一次見面就感覺到了她對他的好感。多么顯而易見。
不論她內心怎樣風云詭譎,其實她只是喜歡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改變過。只要這一點被抓在手里,不管發生什么事,不管她表面上態度如何,輸家都是她。而他卻可以微笑著隨時出現在桌子邊,彈開米粒,說,好巧。
好巧,你喜歡我。
夠了吧。她想。
“許日清?”盛淮南看到了端著盤子傻站在不遠處的許日清,朝她點頭示意,然后問斜對面的張明瑞,“你們上午一起自習的?你們三個?”
“對啊,我們仨。”張明瑞回頭招呼許日清。
許日清慢騰騰地走過來,表情緊張,應對措施還沒想好,演技勉強及格。盛淮南的表情有些尷尬和愧疚,好像如果早知道許日清也在,他一定不會跑來這里讓人家難堪。
那為什么故意來讓我難堪?洛枳皺皺眉,放下叉子,開始撕面包餅。
“你也來吃飯啊。”許日清僵硬地笑了笑。
盛淮南第二次被問到來吃飯這個問題,歪頭苦笑:“是啊,學得無聊,想休息一下,唯一正當的理由就是吃午飯。”
“哦……上午在哪里自習的啊?”她邊問邊和洛枳一樣把面包餅撕裂。許日清有雙很美的手,只是當著盛淮南的面,動作太過文弱,餅撕了半天也撕不開。
盛淮南頓了頓:“一教。”說完就不自覺地朝左邊看了一眼,可左邊的人自顧自地揪著面包餅,動作熟練,毫不羞澀,聽到他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一教?”
“對,清靜,人很少。”
“怎么不去圖書館了?一教多冷啊,暖氣燒得也不好,凍壞了怎么辦?”
盛淮南愣了一下,突然的安靜讓許日清也意識到自己的話太過親昵,張明瑞的臉上慢慢浮現出意味深長的淺笑。
突然,洛枳發現新大陸般驚喜地說:“許日清,你買了麻辣鴨脖子?我能吃一塊嗎?”
這個打岔打得很差,許日清卻恍惚了一下,立刻抓住救命稻草般熱烈地跟洛枳討論起鴨脖子來。
“喂,你是成都的嘛,你說呢,對不對?”
她們聊到四川小吃的時候,許日清突然側過臉問張明瑞,表情帶有一點兒示好的意味——洛枳心中一片明凈。
剛才許日清慌慌張張的,對盛淮南說了些親近的話,此刻怕是疑心張明瑞因此吃醋,所以笑得這么討好。
張明瑞在發呆,因而沒有回答,讓剛才因為鴨脖子而緩和的場面突然又冷清了下來。
他們繼續各吃各的飯,嘈雜的食堂里,仿佛有隔音的結界將四人桌籠罩了起來。
盛淮南碗中的米飯動也沒動,仍然顯示一個“井”字,好像已經涼了。
默默無語的一頓飯終于吃完了,送餐盤時,張明瑞對盛淮南說:“你還要待在一教嗎,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圖書館自習?”
盛淮南看了一眼洛枳,忽然高興地呵呵笑起來:“洛枳,你們在圖書館自習?”
洛枳抬眼看他,眼中平靜無波,什么都沒說。
“我記得高中的時候有篇課文,叫作《麥琪的禮物》。”他自顧自地說道。
“對啊,怎么了?”許日清最后一個把盤子摞在殘食臺上面,回頭興致勃勃地問,卻不小心迎上了張明瑞陰沉的目光。
許日清有些慌,不知道該說什么,嘴巴卻控制不住地想要趕緊扭轉這古怪的氣氛:“跟我們一起去圖書館自習嗎?圖書館比較暖和,旁邊還有一個空位呢。”
張明瑞淺笑著又看了她一眼,對盛淮南說:“對啊,到圖書館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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