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莘不破道:“女人的心我們不懂,我們是男人,懂得刀劍就行了。”抽出鬼王刀虛斬,卻什么也沒發生。
桑谷雋道:“好像不行。”
有莘不破背上的天心劍突然鳴叫起來了。
“妹妹,妹夫背上那把是什么劍?”
“天心劍。”
“天心劍?怎么這么像本門的寶物?”
“確實是我的東西,我匆忙隨姐姐前往夏都,除了小水之鑒,什么都來不及帶出來。再說,天心劍這次我也用不著。”
“真是這樣的嗎?”
“要不然,姐姐的意思又是……”
“沒什么,我只是隨便問問。”
有莘不破抽出天心劍,橫劍一劃,眼前的虛無裂開一道裂縫,恍若淚痕。有莘不破收劍回鞘,那淚痕消失后,展現出兩個大門,門上兩個女子——不知是畫還是影子。左邊那女子側著頭,仿佛在琢磨著情人的心思——是雒靈;右邊那人笑靨如花,令人無酒自醉——是妺喜。
“雒靈!”有莘不破忍不住叫了一聲。他幾乎就要沖過去。而同時桑谷雋也望著右邊那門上的麗影捏緊了拳頭。
“他們要進來了。姐姐,我們就此別過。”
“嗯,只要他們分開,無論他們如何選擇,我們總有辦法把他們導向我們希望他們來的地方。可萬一他們決定一起進來呢?”
“那就等進來之后再分開他們。這里是是非之界,主動權在我們。”
有莘不破道:“你怎么說?”
桑谷雋道:“當然是右門!”
有莘不破道:“可別忘了這里是是非之界!是耶非耶?真耶幻耶?或者……”
桑谷雋截口道:“你是要說也許虛的就是實的,真的就是假的!有妺喜的門后面,也許卻是雒靈?”
有莘不破道:“對。”
桑谷雋道:“但也有可能這兩道門反映的都是實際的情況!或者無論我們怎么樣選擇都不會改變什么,別忘了,前面的路并不是掌握在我們手上。”
有莘不破道:“所以你已經打定主意要進右邊的門?”
桑谷雋道:“不錯!”
有莘不破道:“那好吧,我和你一塊去。”
桑谷雋有些訝異,有莘不破道:“這一去如果遇到靈兒最好,如果遇到的是妺喜,那我就幫你把她宰了!”有莘不破握緊了鬼王刀,“如果妺喜死在我刀下……”
桑谷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聲道:“我也不會有遺憾的!”朋友的手,再一次握在了一起。
“唉……”雒靈輕輕嘆息一聲,她已經封閉了自己的心靈,不讓任何人窺測自己的意圖。
她看見了有莘不破和桑谷雋兩人緊握的手,也知道這對朋友在對方心目中的地位。
“我怎么能殺桑谷雋呢?殺了他,我和不破還如何能相處?就算是用師姐的身體,就算是用師姐的雙手……
“可是,如果不幫師姐除去這個障礙,我又如何騰出手來幫不破?難道要我背棄諾嗎?還是說當初就不該答應?
“師父,如果是你,你會怎么辦?江離,如果是你,你會怎么辦?”
沒有人會回答她。獨蘇兒的遺體雖然就在雒靈身邊,但雒靈卻知道恩師的靈魂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至于江離,雒靈知道他現在的煩惱一點也不比她少。
“江離當初是不是也是這樣困惑的呢?是不是因為這樣才那樣選擇的?”這個念頭一出,雒靈仿佛悟出了什么,她的魂靈深入自己的記憶當中,切入在天山的那次深談,把那個情景在心里重現出來,再游進那個情景中的江離的內心。她想著,想著,驀地全身一震,是非界的心門被桑谷雋撞開。
“唉……偏偏是這個時候。”雒靈心念一動,一層薄霧攔在有莘不破與桑谷雋之間,把兩人分開了。
鬼門
那片隔開有莘不破和桑谷雋的迷霧才出現,有莘不破馬上運氣護身,沖了過去要和桑谷雋會合,他卻不知此刻桑谷雋也和他一樣沖了過來,兩個人存著一樣的心思,卻偏偏因此而錯過了。
有莘不破拔出了鬼王刀,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卻是一個又一個的墳墓。墳墓上寫的都是自己認識的名字:札羅、蠱雕、水王、水后……
無數幽靈在墳墓上游蕩著,看見有莘不破,紛紛飛了過來,誘惑他、威嚇他、捉弄他、羞辱他。但有莘不破一拔出手中之刀,他們便嚇得遠遠逃開。
有莘不破怒道:“什么破玩意兒!裝神弄鬼的!”他知道這次的對手一定不是雒靈,雒靈不會使用這么低劣的手段。他一路斬殺過去,遇妖殺妖,遇鬼殺鬼,墳墓一個個裂開,那些死掉的人一個個跳出來,但就連札羅也擋不住他的一刀。蠱雕沖了過來,卻被有莘不破揮出精金之芒從九竅中刺了進去,摧毀了它的五臟六腑,化作一攤爛泥。
跟著是水王、水后,然而在他們發動冥水進行攻擊之前,有莘不破已經砍下了他們的頭顱。
有莘不破冷笑著,經歷過風后的心幻大陣之后他已經知道,只要他心里有充足的自信,這些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只要自己支持得足夠久,那個布開心幻的人就會因消耗不起靈力而不得不撤銷整個幻境。只要他足夠堅強,勝利始終會回到他這一方面。
他一步步走過去,一刀刀殺過去,敵人也好,親人也好,高手也好,雜碎也好,都擋不住他一刀。
到了最后,墳墓只剩下五座,五座看不清墓碑的土墳。五座墳墓靜靜地躺在遠處,和其他的墳墓仿佛不是處在同一個世界之中。有莘不破大踏步走了過去,還沒走到墳頭,凌空一刀先把第一座墳墓的墓碑劈翻了。一條巨蛇攔在第一座墳墓前面,見到有莘不破不懷好意地走近,突然暴起襲擊。
有莘不破舉刀便斬,眼見巨蛇就要被斬成兩段,墳墓中突然射出一支羽箭,竟然硬生生把鬼王刀給撞開了。有莘不破只覺得手臂劇震,退開兩步,警惕地看著那座墳墓。墓碑上的迷霧漸漸散開,現出幾個字來:“羿令符之墓,杜若立。”
墳墓裂開,一個魁梧的男人頂開泥土,站了起來。
有莘不破大怒,叫道:“鬼東西!羿令符又沒死,你居然敢弄出這見鬼的幻象!”
羿令符道:“不破,不要大喊大叫的,那沒用。”
有莘不破一怔,隨即怒道:“你這見鬼的幻象,少在那里學羿令符!別想我會相信你和他的真人有什么關系!”
羿令符絲毫不為所動,淡淡道:“這并不是普通的幻象,這五個墳墓和其他的墳墓不同,這里和我們在西北經歷過的那個心幻大陣也不一樣。可以說你在這個地方所見到的一切,并不都是假的。”
有莘不破冷笑道:“不是假的,難道還是真的不成?”
羿令符道:“半真半假。心宗是和鬼道最近的一個宗派,在四大宗派里面,她們和那個世界的聯系也最深。特別是這五座墳墓,里面會走出來的人和你剛才見到的那些完全不同。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這個地方應該是一個邊緣地帶,那個心宗高手正用某種辦法把屬于那個世界的人召喚過來對付你。”
有莘不破不由得怔住了,眼前的羿令符已經不是“像”了,他甚至感到這就是他本人,但一轉念間,神情又剛毅起來,喝道:“你少給我胡說八道!如果你是真的羿令符,那你來這里干什么?來幫我?”
羿令符道:“只要你不懷疑我,我會幫你走出這個鬼域的。”
有莘不破冷笑道:“不懷疑你?要是我真的相信你就是羿令符,只怕就一輩子出不去了!滾!滾開!”
羿令符伸手攔住道:“不要再往前了!如果讓你看見墓碑上的名字,會把里面的人召出來的!”
有莘不破冷笑著不答話,舉刀橫斬,羿令符腳一點,凌空避開。有莘不破刀風一轉,把第二座墳墓的墓碑劈成兩半,墓碑上的迷霧散開,上半截寫著“煉之”,下半截寫著“墓,藐姑射立”。
有莘不破看到“藐姑射”三個字心頭一震,羿令符道:“看見了吧。如果這些完全是你心里的幻象,這墓碑上的名字你應該很熟悉才對。可是這個煉我估計你并不認得。”
有莘不破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認得!”
羿令符道:“值得藐姑射為之立墳的人,自然不是等閑之輩。以你的性情,這樣的人你要是聽說過,以前不可能沒跟我們說起。”
有莘不破閉上了嘴。雖然他還是竭力地否認,但心里已經漸漸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真的羿令符了。
羿令符正要說話,那個墳墓突然炸了開來,一個極高大的人坐在泥土紛飛之中。有莘不破掃了一眼,幾乎沖口就要叫出來:“季丹大俠!”
塵埃落定,有莘不破才發現那個人其實長得一點也不像季丹洛明,但不知為什么,一晃眼之間就會給人以那種錯覺。
羿令符道:“這個叫‘煉’的前輩,只怕和季丹大俠有些淵源吧。”
那個男人睜開眼睛,掃了他們一眼,淡淡道:“擾我長夢的,就是你們兩個小子?”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但有莘不破還是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壓了過來,逼得他幾乎站立不穩。
羿令符道:“我是有窮饒烏的關門弟子,這位是伊摯前輩的高徒。前輩的大名是煉嗎?和季丹洛明季丹大俠如何稱呼?”
“煉……那的確是我的名字。”那男人喃喃道,“至于你說的那幾個人,有點陌生啊。有窮?是后羿的后代嗎?”
羿令符道:“那藐姑射前輩和前輩如何稱呼?”
煉道:“他啊……那小娃兒已經成了你們的前輩了,那你們是比我小得多的孩子了。”
羿令符和有莘不破臉色都是一變,羿令符道:“前輩可是四大宗派的前輩?可認識申眉壽大人和妙無方大人嗎?”
“自然認識。”煉淡淡道,“小娃兒,我不是四宗傳人,你們不用猜了。嗯,我和洞天派有些關系。藐姑射的功夫,可以說是我代他師父傳的。”
羿令符和有莘不破的呼吸同時一窒,有莘不破道:“那么,你是季丹大俠的師父了?”
“季丹?藐姑射幫我找到的那個人?”
有莘不破點了點頭。
煉道:“那大概是吧。”他站了起來,看了看周圍的情形,說道,“這里是是非之界吧?”
有莘不破心中越來越驚駭,眼前這兩個人完全不像幻象,也不像被人操縱的傀儡。難道他們都是真人?
煉道:“你們怎么不回答?還是說你們也不知道?”
羿令符道:“其實我們也不是很明白。”
煉道:“那也不奇怪,你們小小年紀,不知道也正常。看來這里應該是心門與鬼門的邊緣,這里的一切——包括我都是半真半假。”
羿令符道:“那如何走出這個地方呢?”
“走出這個地方?”煉看了他一眼,道,“小子,你應該和我是一樣的吧?你還想走出去?這個地方一消失,我們便回到那個沉寂世界去了。”
羿令符道:“不是我要出去,是我的朋友要出去。”
煉掃了一眼有莘不破,笑道:“原來如此。嗯,大概是讓我們都消失,他就能出去了吧。”
羿令符眉頭一皺,道:“讓我們都消失?這是什么意思?”
煉笑道:“就是把我們送回去,簡單地說,就是在這里把我們都殺了。”
有莘不破道:“就這么簡單?”
煉道:“只怕也沒那么簡單。”
有莘不破道:“為什么?”
煉道:“我長眠的時候不喜歡被人吵醒,但既然醒來,也不喜歡隨隨便便被人殺了。要知道,死亡那一刻的滋味并不好受。”
有莘不破道:“不管怎么樣,我只能請前輩你再難受一次了。”
煉打量著他,微微一笑,道:“你要殺我?”
有莘不破道:“如果沒有別的辦法,那就只好冒犯了。”
煉笑道:“好。我最喜歡有勇氣的年輕人。嗯,你的氣脈練得很不錯,是誰教你的?”
有莘不破道:“季丹大俠。”
“季丹?”煉道,“就是我那徒弟,是吧?但你看起來不像他的嫡傳。小子,你的來歷雜得很啊,有太一宗的氣息,又和玄鳥有些關系。”
有莘不破心中一沉,對方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深淺來歷,只怕這一仗沒那么容易打。
煉道:“小伙子,你身上還藏著兩股很奇怪的力量,我有點興趣了。一起拿出來吧,說不定那兩股力量能把我送回去。”
有莘不破道:“對不起,那兩種力量要等我到了混沌之界才能使用。”
煉有些失望,道:“是嗎?那樣的話,可就沒趣得緊了。小伙子,你的修為在這個年齡算是很了不起的了,不過還是打不過我啊。”
有莘不破道:“不試試怎么知道!”說著凌空跳起,舉刀劈出,一道凌厲的刀罡破空而至,斬到煉的面前突然被什么東西擋住反彈過來。
有莘不破驚道:“無明甲!”眼見刀罡襲近,急忙也張開無明甲,但反彈過來的精金之芒卻比原先凌厲了三分,有莘不破的無明甲竟然無法消解全部力量,全身一震,竟然被沖出二十步遠。
煉嘆了一口氣,道:“精金之芒,小子你到底還有多少本事啊。不過你這個樣子還是贏不了我的!”
突然勁風大作,一支箭刺破無明甲直指眉心,煉微微動容,右手伸出把箭夾住,贊道:“好箭法!射箭的小子,你要幫他嗎?”
羿令符道:“不錯!”
煉道:“難道你不知道他如果要出去,必須連你也殺嗎?”
羿令符道:“那也不過是回歸于長眠,沒什么大不了的。”
煉點了點頭,道:“那說得也是。”
第三座墳墓
有莘不破越來越不解了。眼前這兩個人,難道真的不是幻象,而是鬼魂嗎?可是那樣的話,豈不是意味著羿令符已經死去?有莘不破心中一陣痛苦,一陣狂躁,痛苦是因為他很難接受羿令符死去的事實,狂躁則是不知如何面對眼前的局面。
一股清涼從背后的天心劍上傳來,流入有莘不破的心房,讓他漸漸冷靜下來。有莘不破仿佛感到雒靈在背后摟著自己,讓自己定神,左手往后一摟,卻摸了個空。
煉瞥了一眼有莘不破背后的劍,饒感興趣地道:“小子,那把劍是心宗的兵器吧?”
有莘不破道:“是又如何?”
煉道:“此地是心幻與鬼幻的交界,你這把劍,或許是幫你離開的關鍵。”
有莘不破奇道:“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個?”
煉道:“我看得出你和我頗有淵源,因此提醒你一下。其實我也不是很執著于留在這個地方。不過要我站在這里讓你們殺,卻也還辦不到。嗯,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有莘不破道:“你的意思我懂,想出去還是得靠自己的實力!”
煉點了點頭,道:“不錯!”
有莘不破哼了一聲,氣凝刀鋒。龍虎相撞,發動以精金之芒旋轉而成的大旋風斬。旋風過處,地裂十丈,萬物崩摧。
煉見到這旋風斬的威勢,贊道:“不錯不錯,不過還傷不了我,除非你把白虎叫出來還有可能。”
旋風斬撕裂了煉周身那層無色無形的無明甲,但那男人身上隨即閃現出第二層紅色的光芒,披散開來,卻是一層赤色的氣衣,把旋風斬擋住。
羿令符彎弓射箭,羽箭穿入旋風斬之中,牽引精金之芒扶搖而上,在空中聚集成一點。將足以組成龍卷風的萬千精金之芒壓縮成一點,威力可想而知。煉一見之下又驚又喜,竟然不閃不避,無明甲光華暴漲,赤、橙、黃、綠、青、藍、紫層累而上,化作一個堅不可摧的七色防護圈。
有莘不破看出,在七色防護圈之外,還有一層無色的氣環。他和羿令符都聚精會神等著這一次對決,這一箭已經是兩人聯手所能達到的破壞力頂峰,如果這樣也無法突破對方的防御,那眼前這個男人就不是他們所能戰勝的了。
空中的精金之芒聚成一點,化作羽箭上的寒光,當頭落下,突破最外層的無形無色氣甲,再刺入七色防護圈之中,層層突破,每突破一層,箭尖上的寒光便減弱一分,在半彈指間連破七層防御,只聽煉一聲大喝,整個地皮都翻轉過來,有莘不破和羿令符立足不穩,一起被埋在泥土當中。
當他們倆從泥土中跳出,地上的七色光芒已經消失。羽箭卻握在煉的手中。
羿令符臉色一沉。煉道:“了不起!八層的無明甲也擋不住!了不起啊。”
有莘不破心道:“季丹大俠號稱防守能力天下第一,他的師父果然厲害,只是不知和季丹大俠比起來如何。我一直以為我已經掌握了無明甲的真諦,誰知道學到的只是最外的一層皮毛而已。”
羿令符卻道:“前輩剛才只張開了八層?那第九層呢?”
煉笑了笑道:“你知道有第九層?”
羿令符道:“我師父告訴我,季丹大俠可以張開九層,不知你比令徒如何。”
煉贊道:“第九層?好徒弟!嗯,你師父怎么知道他可以張開第九層的?”
羿令符道:“我師父曾逼得令徒全力守御,所以知道。”
煉訝然道:“后羿的子孫傳人,在我那一代里沒出現這么了得的人物啊。你師父叫什么?我很想見見。”
羿令符道:“有窮饒烏。不過前輩要見他,只怕不行。”
煉點頭道:“不錯,這個地方不是外人能進來的。”說著長嘆一聲,深以為撼。
有莘不破心道:“看起來他并不是一意與我們為難。”心中一動,忍不住忖道:“其他三個墳墓,不知埋葬的是哪些英雄豪杰!”
煉突然問羿令符道:“你師父死了沒有?”
羿令符望了一眼有莘不破,有莘不破搖了搖頭。
煉道:“還沒死嗎?那真可惜啊。我本來還在想,這三座墳墓里有沒有他。”
有莘不破道:“有沒有,你看看墓碑不就知道了?”
羿令符道:“那墓碑只有你才能看清楚。不過你最好還是別看。”
有莘不破道:“看了就會把里面的人惹出來?”
羿令符道:“應該是。”
有莘不破道:“但是不把墳墓里的人殺光,我還是沒法離開這里,對吧?”見羿令符沉默著,有莘不破道,“既然早晚都要應付的,不如就掀開來看個究竟吧!”說著劈出一道精金之芒,刺向第三座墳墓。
煉站在一旁,似乎沒有阻止有莘不破的意思。但當墓碑上的迷霧散盡,他看見了墓碑上的名字后,臉色卻有些變了。一個人影出現在塵埃中,隱隱看得出是個女人。
羿令符眼光如電,離得雖遠,竟也能看見墓碑上的幾個字:“生母奈月之墓,不孝女羲和立。”
籠罩在第三座墳墓上的迷霧散盡以后,女人站了起來,身上竟然發出甲胄之聲。有莘不破等這才注意到她雖然留著一頭長發,卻是身著甲胄。清秀絕倫的臉上,更有一道不深不淺的刀疤。這道刀疤并沒有讓她顯得猙獰,而是襯托出了她的英武。雒靈和她相比,溫婉有余,英氣不足;燕其羽和她相比則野性太過,沒有那種內蘊的文雅。
這個女人臉上的刀疤寫著太多的故事。有莘不破和羿令符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但只見了一眼便猜到:這一定是個在劇變中從軍的貴族女子。如果身處太平,她或許會躲在家中享受男人的疼愛,玩玩花鳥魚蟲、龍骨龜甲。但硝煙還是燒到了她的家園,于是她丟開了女兒家的一切,放棄了柔順,選擇了剛強。
有莘不破看出煉知道這女人的來歷,問道:“她是誰?”
煉嘆息道:“她是最后一個太一宗,沒想到我會在這種情形下與她相遇!”
有莘不破道:“最后一個太一宗?那是什么意思?”
煉還沒有回答,奈月已經走出了墓坑,問道:“叫我出來的,是誰?”短短一句話,卻讓人聽出了許多東西:那本是黃鶯般的聲音,經過血與火的洗練之后卻變得短促而有力。
有莘不破橫刀道:“我!”
奈月淡淡道:“不是你。”環掃一周,道,“原來是是非之界!心宗傳人怎么變得如此沒有分寸!”
她又看了有莘不破一眼,道:“你是誰?咦,玄鳥之后,竟有如此福澤!”跨出一步,突然來到有莘不破身邊,伸出指頭,點了一下有莘不破的額頭,有莘不破呆了一呆,這一瞬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無法抵抗,還是不想抵抗。
周圍的景象忽然大變,化作有莘不破出生時候的天下,歷史潮流滾滾而動,在剎那間經歷了二十余年。奈月放開了手指,嘆道:“世事難料。大夏數百年天下,就要鼎革了嗎?”
有莘不破道:“那前輩你幫哪一方?”
奈月看著他,微笑道:“小伙子,你知道我的來歷嗎?”
有莘不破搖了搖頭,道:“只聽煉前輩剛才說你是太一宗的。”
奈月淡淡一笑,道:“太一宗……太一宗在我手里已經被污染了。我是個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女人,更可悲的是,我的傳人因我的選擇而陷入無法兩全的痛苦之中。現在無論我幫哪一方,也許都是錯的。你們的爭斗,我沒有介入的立場。”
有莘不破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現在只想走出這個鬼地方。前輩,你能突破這個界限嗎?”
奈月道:“擺開這陣勢的那人功力未臻化境,所以這個領域不夠純粹。現在的我一半是生前留在昆侖的記憶,一半則出于你和你對手的想象。我的覺醒只是局限于這個領域之中,因此無法出去。”
羿令符插道:“如果這個領域更加純粹,那會怎么樣?”
奈月道:“如果是足夠純粹的鬼門,那么也許能顛覆生死往來,令死者得到真正的重生,不過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那人混一四宗。如果是足夠純粹的心門,那一切只靠想象與記憶就夠了,無需打擾故去的英靈。現在這個地方人不人,鬼不鬼,真不真,假不假,顯然只是一個詭計而已。施展詭計的人心術不正,又擾前人之靈,是要折福折壽的。”
羿令符道:“如何對付詭計?”
奈月道:“小伙子,你們請教的事情似乎太多了。”
羿令符道:“小子斗膽,再請教一個問題:如今前輩身處這個不人不鬼的領域,卻不知要如何自處?”
奈月淡淡道:“等啊,等到這個地方消失,我們自然就能回歸于寧靜了。”
羿令符道:“這個地方如何才會消失?”
奈月指著有莘不破,說道:“他死了,這個地方自然就消失了。”
羿令符沉默半晌,嘆道:“說到最后,原來還是得打。”
第四座墳墓
有莘不破望著羿令符。
奈月說,他們都是半真半假的人,然則這個羿令符的生命也許是虛幻的,但他對自己的態度卻應該是真摯的。
“只要他真的是羿老大,我不管他是人,是鬼,都是我的朋友!”有莘不破仿佛回到了三天子嶂山和羿令符并肩作戰的時光,心中一陣激動。但就在這時,背后的天心劍微微震動著,傳來一股柔和的冷意,不讓他太過興奮。
羿令符也望了他一眼,道:“不破,事情還很麻煩。我們還處于心宗陣法之中,要保持心境平和。”
有莘不破道:“放心。我們并肩一起,沒有打不贏的仗!”
煉一聽笑道:“好大的口氣!”
羿令符道:“以這兩位前輩的身份地位,不會聯手對付我們。我們同時和他們兩位打也沒有勝算,還是一個個來。”
有莘不破道:“誰先?”
羿令符道:“奈月前輩似乎輩分更高,我們先向煉前輩請教。”話一說完,左手落月弓,右手落日弓,并不對準煉,而是分別朝左上與右上各射出三支羽箭,羽箭離弦便即消失。
奈月在旁邊微微點頭,道:“隱形箭。不錯。”
煉卻笑道:“攻不破我的無明甲防御,怎么隱形都沒用。”
奈月道:“他這六支隱形箭應該各有妙用,并不是單純用以攻擊而已。”
羿令符微微皺眉,道:“前輩對我的功夫倒清楚得很。”
奈月道:“在我那個時代,有一個小輩也是此道高手。他是太古箭神大羿的后代,有窮國人,也叫羿。”
羿令符心中暗驚,臉上卻還保持平靜,說道:“前輩你如此提醒煉前輩,那是有相助的意思了?”
奈月微微一笑,道:“是我多口了。你們玩吧,我看著。”
煉臉色一怔,收起了小覷之心。他已知道自己的徒弟季丹洛明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而羿令符的師父又曾逼得他全力防守,則眼前這小子對本門的功夫或者所知甚深,想著雙肩一振,八層無明甲散布開來。
羿令符皺眉道:“不破,他的無明甲共有九層,中間七層七色,第一層和第九層都沒有顏色。第九層甚至可以藏在皮膚腑臟之內。若是他全力防范,我沒法傷他。”
有莘不破道:“那就我來!”沖了上去,朝著無明甲狂斬,每一刀都只能砍到黃綠兩甲之間,攻防雙方所激起的余勁四處亂飛,充塞整個空間。
奈月在旁奇道:“這小子怎么了?”
羿令符一沉吟間,已經知道有莘不破的意圖,突然見一道被無明甲彈開的刀勁向第四座墳墓飛去,不由得大吃一驚,卻已來不及阻止。那第四座墓碑被砍下了一角,不過迷霧一時之間尚未消散,而這時候場中情形已經大變。羿令符心道:“不管即將出來的是誰,先對付完眼前事再說。”沉氣凝神,將落日落月兩弓合而為一。
那邊有莘不破牽引著混亂的刀氣回灌自己靈臺,大吼一聲整個人變得巨大起來。
奈月點頭道:“法天象地,不錯。”
有莘不破越長越大,到后來煉只相當于他手指頭大小。有莘不破一抬腳就踩了下去。
煉一閃避開,笑道:“后生小子!好無禮貌!”七色氣甲灌入靈臺,也變成巨人,長到最后大喝一聲,竟然比有莘不破還高出一個頭,叉著雙手俯視有莘不破笑道:“我徒弟還教過你什么東西?一起使出來吧!”
羿令符飛身而上,踩著有莘不破的腳后跟、小腿、大腿、背脊,站在有莘不破的肩頭上,涌泉穴踏著有莘不破的肩井,借來他的澎湃氣勁,開弓如圓月,煉見狀神色一斂,后退兩步,重新張開了無明甲。
羿令符大喝一聲,連珠箭發。八層無明甲只能消緩羽箭的來勢,卻無法把箭完全彈開。煉伸出右手,凝氣成圓,要以堅不可破的氣甲阻擋來箭。
羿令符的箭首尾相接,第一箭被消于無形之后,第二箭緊跟著飛到,九箭相連,只第三箭便攻到了煉右手上的圓甲盾。
奈月和有莘不破都凝神細看,要看煉的圓盾能否擋住羿令符的六箭連珠。但第四支箭到第九支箭卻突然消失了。煉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六支羽箭從虛無中射出,其中四支刺入他的四肢,另外兩支,一支對準了他的后背心,一支對準了他的天靈蓋。
煉怒吼一聲,身子微側,避過了心臟要害,同時頭一仰,用牙齒咬住了當頭而下的必殺之箭。但他的后背還是被羽箭透入,傷了肺葉。
原來煉的無明甲雖然堅不可摧,但全面防御的氣甲可以擋住有莘不破大面積的旋風斬,卻無法擋住羿令符的攻其一點的神箭。
方才羿令符射出去的六支隱形箭本身并不具備殺傷力,而只是一個引子,他自忖九箭連發仍然不能正面突破煉的無明甲防御,因此用上了空間挪移之法,將第四支箭到第九支箭借由先前那六支隱形箭所開辟的軌道射向對手的要害。將箭憑空挪移,這已經是洞天派玄空挪移的范疇。
奈月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其中關鍵所在,頷首道:“看這樣子,這套箭術的創制者雖非四宗嫡傳,卻分明有以箭術來達到混一四宗的野心。這孩子的師父很了不起啊!”
煉吐出羽箭,同時運勁把其他五支箭一一逼出,但箭支逼出后腳下一陣踉蹌,顯然這下子傷得不輕。
有莘不破大喜,就要乘勝追擊,卻聽羿令符叫道:“快退!”
便聽耳邊陣陣爆炸聲響,爆炸產生的高熱燒毀了一切,甚至整個大地都被粉碎,等到有莘不破的眼睛再次睜開,才發現自己的法天象地已被破去,身體恢復了正常大小。
他的腳下是一塊凹凹凸凸的土地,頭頂卻已不像之前那么混濁,而是一片曠遙深遠的太空,一個人漂浮在一顆星星旁邊,隱隱可以看出正是煉。
有莘不破叫道:“羿老大!你在哪?”
旁邊的地面裂開,羿令符站了起來,道:“在這。”望了一下四周,道,“這是什么地方?”
有莘不破道:“我也不知道。”
“這里是奇點之界。”說話的卻是奈月,她是從有莘不破背后一片瓦礫之中現身,身上都是塵土,但神色依舊淡然。
有莘不破奇道:“奇點之界?我們不是在是非之界嗎?怎么跑到奇點之界來了?還有,前輩你怎么看起來比我們還狼狽啊。”
奈月微微一笑,道:“我攻防對戰的天賦實際上并不怎么高明啊。剛才若不是躲在你背后,說不定已經灰飛煙滅了。”望了一下遠處的煉,說道:“應該說,這里是是非界內的奇點之界。”
有莘不破道:“是非界內的奇點之界?我不懂。”
奈月道:“是非之界是一個想象出來的地方,也是一個供人馳騁想象的地方。我們所處的地方,也是幾個人——包括布下這個陣勢的心宗傳人——共同想象的糅合與平衡。煉的宗門和洞天派淵源甚深,剛才那一瞬間他爆發出來的力量壓制了我們所有人,所以就開辟出了這片星空。”
有莘不破道:“那剛才那爆炸是怎么回事,好可怕,我還以為我們贏定了呢。”
奈月笑道:“你們剛才能占上風,那是因為當時他沒有把你們當做對等的對手來看待,而且下手總留三四分情面。你們沒發現他一直只是防守,而沒有主動攻擊嗎?至于剛才那招,那是模仿星辰爆炸的絕學,一種能夠把洞天派的宇空也扼殺于將成之際的可怕力量。名字……好像叫什么空流爆吧。”
有莘不破大吃一驚:“空流爆——那就是空流爆!”突然想起季丹準備對付九尾狐前說過的話:“受了我這一招,連灰也不會剩下!”
羿令符道:“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剛才我們應該都已經完了才對,怎么還能站在這里。”
奈月道:“他剛才那招來得太過匆促,好像力量并未使足。現在他正在利用星辰的力量療傷,如果你們有什么對策,最好趕緊動手,要是等他主動出擊,那可就來不及了。”
有莘不破道:“若他再來一次空流爆,那我們……”
奈月截口道:“你和我們是不同的,如果這個男人再來一下,你就死定了,你一死,我們幾個自然會回去。”
有莘不破一陣迷惘,奈月和煉是否回去他并沒有太大的感觸,但羿令符……
羿令符突然指著遠處一個黑點道:“看!”
有莘不破道:“是什么東西?我看不清楚。”
羿令符道:“是第五座墳墓。”
奈月道:“放心吧,除非是這玄鳥小子出手,否則爆炸的威力再大,也不會毀掉那墳墓的。”
羿令符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座,而是第四座!剛才第四座墳墓已經被不破的刀風削下了一角,只怕剛才那第四個墓中人已經在爆炸中出世了!”
奈月道:“讓我看看。”傾著頭默想了一會,睜開眼睛道,“不錯,確實已經出來了。”指了指頭頂一顆星星,那星星爆閃出一片光芒,光芒中有莘不破和羿令符同時看見空流爆爆發時的那一剎那:第四座墓碑上的迷霧消散,墳墓中顯出的竟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柄劍!
有莘不破和羿令符還沒看清楚碑文的內容,墓碑已經被大爆炸完全摧毀。
心之戰場
雒靈面前,站著桑谷雋。
雒靈感到有點奇怪,眼前這個男人所散發出來的心聲,分明對自己充滿了仇恨,可他的情緒居然還能保持得那樣平穩。
“看來在這些日子里,他也成熟了很多……”
桑谷雋伸出左手,微微散發出一點精金之芒,在發現眼前的“妺喜”面對虎魄沒有半分膽怯之后,反而有點訝異:“你好像勝券在握的樣子。”
雒靈淡淡道:“當然!這里是是非之界,是我的領地!就算是面對伊摯大人或是血劍宗,我都不會畏懼!”
桑谷雋冷笑道:“那面對虎魄呢?”
雒靈淡淡道:“你不會用的。”
“為什么?”
雒靈左手一張,現出一點水色光華。“因為用了也不會對戰局有影響,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舉!”
桑谷雋臉色一沉道:“我記得上次已經毀了它!”
雒靈淡淡道:“小水之鑒一共有雌雄兩面,你毀壞的只是其中之一”。
桑谷雋道:“但上一次,這面鏡子并不在你手里,對吧?否則當時你也不會那么狼狽!”
雒靈道:“你今天來,是想來和我討論水之鑒的問題?”
桑谷雋哼了一聲,準備出手。
雒靈卻突然道:“等等!”
“還等什么?”
雒靈道:“這里是我師門前輩寄存遺體的所在,雖然眾位前輩將這些臭皮囊棄了,但對我們這些后人而,她們的遺體依然是支持我們活下去的寄托與支柱。”
桑谷雋眉頭微微一皺,道:“你真是妺喜?”
雒靈道:“在是非之界,是與非都不重要。此時此地對你我而,重要的僅僅是我們能否殺死對方。”
桑谷雋道:“如果你不是妺喜,那我殺你干什么?”
雒靈淡淡道:“你的事情,與我無關,我只知道你今天非死不可。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是先換個戰場吧。”
桑谷雋冷笑道:“換戰場?你想去長生之界,還是混沌之界?”
雒靈道:“不用那么麻煩,我們到你心里去打!”
一片光亮,一片黑暗。一陣恍惚,一陣迷糊。一個世界就在光與暗的交替中誕生了。那是一個水草長、魚鷹飛的大湖,遠山如畫,近水如歌。桑谷雋看得又是癡迷,又是懼怕。癡迷的是這景象本身,懼怕的是這景象的來由。這是他所珍惜的家國,他不愿這個地方的一草一木受到半點損傷。
雒靈踏在岸邊,掬起一把湖水,道:“這個地方挺漂亮的,是哪里?”
“是巴國……是孟涂南方的……”桑谷雋眼光中閃現出憤怒的意味來,“你怎么布下這幻象的?”
雒靈道:“這不是幻象,它是真實的——是你藏在心里的一個地方。唉,你從小就生長在這種地方嗎?真美……”
桑谷雋伸手撐住地面,他感到了大地的震動——不是假的,真的不是假的!“難道……這又是一個心幻大陣?”
雒靈搖頭道:“不是。我說過,這不是心幻,而是你的心。”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江離道,“下界的形勢已經完全突破我們之前的預料。都雄魁大人沒有及時追上東方聯軍隊主力,到底是什么牽制了他?是血劍宗嗎?還是伊摯大人的計謀?”
山鬼道:“宗主,不要太過擔心。就算是血劍宗,應該也不能勝過都雄魁大人吧。”
江離搖頭道:“但如果大夏的主力被牽制在南邊,那么伊摯大人很可能會將計就計,直接兵指王都,那時候怎么辦?”
山鬼道:“未必會如此吧?更何況我們現在身處昆侖,下界的事情鞭長難及,太過憂慮也沒用。總之無論下界的形勢如何惡劣,只要我們能在昆侖獲得全勝,就有希望扳回一城!”
“全勝?”江離嘆道,“有那么容易嗎?”
山鬼道:“是非界內的情況我們雖然不清楚,但兩人進去那么久了,就算最后能夠出來,只怕也沒剩下多少力氣了。”
江離卻道:“我只怕到時候出來的是另外兩個人。”
“另外兩個人?宗主你是指……”
江離道:“是非界內,現在是二對二。雒靈不會和不破打的。所以現在對陣的情形我們完全可以想見。假如妺喜娘娘能先一步除掉不破,那自然萬事大吉。可是你認為有這么容易嗎?”
山鬼沉默了。妺喜與雒靈的約定,江離曾與她提起過。
江離道:“戰場雖然是在是非之界,但不破有備而來,運氣又好,我認為,妺喜娘娘得勝的機會實在是微乎其微。那么,如果雒靈先一步解決了桑谷雋的事情,一旦反戈,要助不破沖出是非之界易如反掌。如果是雒靈陪同不破一起來混沌之界,那事情可就麻煩了,甚至比血劍宗和伊摯大人一起上來還麻煩。”
山鬼奇道:“為什么?那個女人的力量,應該還沒能達到他們二位大人的境界才對。”
江離嘆道:“問題在于,雒靈所代表的是最正統的心宗。心宗掌門之位雖暫歸娘娘,但道統不是王位,儀式對心宗來說更是無謂。妺喜娘娘亳都之行也許錯得厲害,因為是她把雒靈冷落的心激活起來的。我能感到,從那一刻開始,雒靈心之所在,已是心宗道統所在。她和娘娘的那個約定,只不過是一個象征性的過場罷了。”
山鬼道:“宗主你的意思是……”
江離道:“雒靈已經從無心人變成有心人。她介入后要改變的將不再是九鼎的所在。如果是由她來促成鼎革的成功,那到時變異的不但是下界的王統,連昆侖四界的格局也會改變。”
山鬼驚道:“宗主你是說心宗會……”
“不錯。心宗會代替太一宗,成為新朝代的正統。”江離嘆道,“雒靈的這個決定,心宗歷代祖師應該也是支持的吧。”
山鬼道:“既然這樣,宗主你當初為什么不提醒娘娘呢?”
江離道:“提醒?會有用嗎?且不說我的眼光與智謀能否勝過雒靈,就算我想出了什么計策來,妺喜娘娘會聽我的嗎?去亳都私會雒靈這么大的事情,她事先連個招呼也不打。都雄魁大人不上昆侖,又何曾與我商量過?唉……這難道也是天命?”
山鬼道:“既然如此,難道就完全沒有辦法了嗎?”
江離道:“那也不是。在是非之界,雒靈對桑谷雋會占盡上風,但問題在于,她的心夠不夠狠!如果她一直那么猶豫下去,那妺喜娘娘也許會覺察到那件事情。”
山鬼道:“哪件事情?”
江離道:“一個必勝的法子。對妺喜娘娘來說必勝的法子……”
雒靈牽引著桑谷雋,游歷著他的生命,認識他所重視的每一件事,每一個人。雒靈品味著這一切,小聲地贊嘆道:“一個人的內心,原來可以這么豐富,這么廣大!”
“你到底要干什么!”桑谷雋吼著。
雒靈淡淡道:“在我面前,你最好保持冷靜——那是你最佳的選擇。其實只要你能夠穩住,我未必能拿你怎么樣。”
桑谷雋怒道:“有種的就跟我堂堂正正地決一勝負,你這樣子算什么!”
“打打殺殺的事情,我從來就不喜歡,也不擅長。”雒靈道,“你越生氣,心就越容易亂,也越容易迷失自己,到那時候你想擺脫我的控制也不能夠了。”
桑谷雋握緊了拳頭。可他能怎么樣呢?眼前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每一個地方,都是他不忍心傷害的。
雒靈道:“這里是你的心。如果你認為你有足夠的力量召喚天蠶,那你就召喚吧,只要你足夠自信就一定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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