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麥云一向篤信自己判斷。
黃苒失蹤后,警方的屢次到訪,讓他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雖然江詩茵父親的身份會很大程度上地幫他暫時洗脫嫌疑,但那也只是暫時而已。
警方高頻次的聯絡讓他本能地覺得危險。
但分析過后,江麥云覺得此刻按兵不動才是上策。他堅信,只要自己不自亂陣腳,那些警察壓根沒有辦法找到能直接證明他參與犯案的證據。
況且在他看來,這次的事情壓根算不上罪大惡極。畢竟江詩茵是自殺身亡的,他可不是“殺人犯”。
可一封突如其來的郵件,讓信心充足的江麥云產生了動搖。
清明節當天的凌晨,在沙發上和衣而眠、已有些草木皆兵的江麥云被手機新郵件的提示音吵醒。
這是封郵件來自一個署名為whisper的神秘人。
標題聳人聽聞——『游戲開始!不想被抓的話,快逃吧!』。
江麥云的呼吸停滯了一下。最討厭被人愚弄的他壓著怒氣點開郵件。可正文的內容卻讓一向麻木的心慌亂了起來。
『警方已經確認你就是斗狗場幕后真兇,也已經查明江詩茵和黃苒的失蹤是你在耍把戲。不過別擔心,我會幫你。但作為報答,你要把黃苒給我。當然我也不會讓你白忙活。我知道有人出200萬美金想要買她,那我就出250萬美金,如何?d』
膽大包天的江麥云,因這這短短幾句而冷汗濕衫。
他用略略發抖的手,點開了郵件的附件。——這是一張數年前,攝于他簽售會上的一張高清照片。
江麥云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因為照片里正握著筆埋頭簽名的他,虎口處的翅膀紋身栩栩如生。
他深吸了一口氣,睡意毫無。巨大的驚恐讓他來不及思考,出于本能地快速打下一行字,問:『你是誰?』
暗夜深處的另外一頭。
屏幕前的清雋青年嘴角略略上揚。
江麥云回的是句反問句。但此刻,沒有否認即是默認。
這句簡短的反問,證實了他的所有推理。
意料之中,黃苒果然在江麥云的手上。
那就來玩一場“貓和老鼠”的游戲吧。
鍵盤發出輕快的噼啪聲,郵件正文閃爍的光標處,跳出一行字:『不論如何,你要快點兒走。保持聯絡哦,希望你不要被警察逮住,因為我想要黃苒。』
修長的手指輕輕一點,這封答非所問的郵件便被送去了形同怪獸的父親面前。
很快青年人清澈的眼睛里,又接連倒影出好幾封閃爍著紅光的新郵件提示。——坐不住的江麥云又連續發來了一連串追問。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燃燒中的雪茄,才會有的特殊松木香味。而黑暗中,直沖式打火機發出的幽幽藍色火苗,則像是引誘飛蛾奔赴的那簇絢麗火光。
現實里,住在破茅屋內的小白兔,未必能夠稱王。
但沉不住氣的獵物,卻注定一敗涂地。
逃吧,逃跑是落網的序章。
......
沈聽開完會從悅淮出來時,天已經大暗,還飄起了蒙蒙細雨。等紅燈的時候,看到亮著的公交車站牌上附有『清明時節春漸暖,青團鮮果正當吃』的巨大食品廣告。沈聽這才后知后覺,今天是清明節。難怪出門前楚淮南會叮囑他要早點兒回去。
記得還在讀書時,每逢清明和中元節,沈媽媽也會叮囑沈聽不要在外停留到太晚,最好能趕在天黑前回家。
因為老人們都說,這兩個日子是鬼門關大開的時候,外頭陰氣很重。沈媽媽擔心他晚上不早點兒回家,會碰上群鬼夜游,惹上什么不干凈的臟東西。
而作為典型的唯物主義者,沈聽對這些迷信的說法,一向不以為然。但面對母親的善意,他從不辯駁一向都很聽話。
工作后,沈聽和家人聚少離多,便再也沒人管他在清明或中元究竟是幾點回家了。
警察尤其刑警,在碰上大案時,加班到深更半夜是常有的事情。連活人都查不完,哪里還管得上鬼?
而像沈聽這種類型的警察,工作起來就更是沒個準點了。對他來說,工作就是生活的全部。
這份風險和強度雙高、還必須二十四小時全情投入,且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的工作,讓沈聽哪怕是在睡夢里也得時刻保持謹慎。
眼下,沈媽媽就在江滬市,就在那個離沈聽不遠、卻又很遙遠的家里。
附近這一片,沈聽都十分熟悉。只要從前面那個路口右轉,再直行通過三個紅綠燈,就到了那個他無比熟悉的小區。
他在那里長大,而母親正在那兒等他回家。
這個時候,沈媽媽應該已經吃過晚飯,收拾好碗筷在沙發上看電視了。沈聽知道她一定也很想他,卻不知道他就在家門口。
可哪怕就在家門口,為了任務、為了沈媽媽的安全,他也得繼續保持“三過家門而不入”。
車開到半路,手機響了。
楚淮南在電話那頭委婉地催他回家:“晚餐已經好了,你什么時候回來?今天清明,趙嬸想早點兒回家。”
棠城濱江有兩個寬敞的保姆間,別說是一個趙嬸,就是趙嬸一家人都來了也能住得下。
案子尚未查清的焦躁和有家不能回的郁結,在資本家輕柔的語氣里,稍微散去了一點兒。
沈聽加了把油門,趕在綠燈變黃的最后一秒過了線,隨口說:“和人聊正事沒注意時間。要不你先吃吧,不用等我。”
“我一個人吃不下。”楚淮南堪稱華麗的聲線連在抱怨時都格外性感,壓低的尾音帶著點兒令沈聽哭笑不得的委屈:“出門的時候,你不是答應過我會早點兒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