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割裂成“你們”的林霍,看著眼前這個本事沒有,卻有一身壞脾氣的祖宗,忍不住皺了皺眉。
宋詩對他有知遇之恩,視他為左膀右臂。卻只有這么一個弟弟。因此,無論宋辭是什么樣的人,能不能挑得起來這份擔子,宋詩這份偌大的家業最終都要交在他手上的。
仲夏的夜晚沒有白日里焦灼的炎熱。月光皎皎透過晶光透亮的玻璃灑在地上,讓人不由生出幾分模糊而陳舊的傷感。
帶著莫名濕意的夜風吹過來,將這蜿蜒冗長的醫院走廊,吹出一陣清幽的涼意。
等到宋辭探望完宋詩,從醫院出來,已經快凌晨了。
林霍有事,沒辦法陪他回家。見宋辭情緒不太好,猶豫再三,才遞了一枚車鑰匙給他:“徐凱他們在天地匯給你設了接風宴,去換換心情。”
宋辭一愣,沒想到林霍會主動提出來讓他去參加聚會。他哥宋詩,素來不喜歡他和那一幫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宋辭,你是個成年人了。從明天起你就要暫時接替你哥的工作。”林霍的瞳孔中倒映著月亮幽微的光亮,他帶著一絲冷峻意味的聲音鉆進宋辭耳朵里。
“六年前的事,我相信你已經吸取了足夠多的教訓。宋先生常說,宋家的人絕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兩次。你也一樣,對嗎?”
宋辭難得沒有頂撞,俊朗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只輕輕地點了點頭。
被鋼筋水泥與有機玻璃裝點的江滬市,游走在晚上辦公樓的寂靜與酒吧街的喧鬧之間,像是一只光怪陸離、畫了半面妝的怪物。妖嬈的夜色,熟練地把白日里疲于奔命的人們,拖向瘋狂到拂曉的墮落深淵。
天地匯的貴賓專屬層,并不是想象中的音樂震天。宋辭掃了一眼指引牌,很快就找到徐凱他們所在的包廂。
那包廂的入口處,候著七八個個妝容精致的年輕人,男女都有。見宋辭來了,像早與他相熟一般,齊刷刷地彎腰鞠躬,恭敬而討好地沖他打招呼:“辭哥。”
如同一個訓練有素的年輕偶像團體。
年輕就是好,嬌笑的眼睛里都透著勾人的甜味。
宋辭很是受用,他隨手攬過離自己最近的女孩,調笑道:“身材不錯啊。”
那被他隨意夸了一句的女孩子,也是個慣會獻殷勤的。她邊動作自然地摟過宋辭的脖子,貼耳道謝。邊不忘使眼色給站在自個兒對面的同伴,讓他們一左一右地幫宋辭推開了包廂門。
門后連了一條并不冗長的鉆石鏡面隧道,配合著光影效果,讓人有一種穿梭時光的錯覺。
宋辭大步走到盡頭,發現還有一扇門。他推門而出,不由地一愣。
眼前的這個包廂,少說也有上千平,里面所有的裝潢全部都是仿古的。
涼亭、長廊、花園、戲臺、無一不全。像是照搬來了哪間王府的后廳和花園。
徐凱正摟著一戲裝的年輕人,忙里抽空地朝他一抬頭:“宋辭!來啦!”
那戲子裝扮的青年衣襟大敞,雙手勾著徐凱的脖子,笑著同他索吻。本該被戴在頭上,做工繁復細致的盔頭也被隨意地扔到一邊去了。兩人滾在戲臺的角落里,干柴烈火地抱在一起。
宋辭臉上肌肉一跳,卻硬是擠出個玩味的笑容來:“這幾年我在外頭受苦受難,你們這幫孫子倒是連著我的份一起享受了!”
徐凱狠狠咬了一記像是黏在他身上的年輕人那白皙的脖頸,而后拍拍對方的屁股,示意挪個地方。年輕的男孩子很乖巧地從他身上下來,臨走還不忘妥帖地替他拉直被壓皺的襯衫。
包廂里的這一幫人雖然不正經,但都是和宋辭一起玩了快十年的兄弟。久別重逢,都顯得很高興。
徐凱聽宋辭打趣,伸手朝他肩上一拍:“享受個屁!少了你這個王八蛋帶頭,我們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樣,翻來覆去的還是玩你幾年前就玩膩的那一套。”
宋辭不動聲色地避開徐凱來抓他肩膀的手,而后動作自然地去解自己衣領上的扣子。
徐凱沒察覺到宋辭特意躲他,笑嘻嘻地彎腰做了個請的動作。
“歡迎辭哥蒞臨指導,你看,兄弟這場接風宴辦得地不地道?”
不等宋辭開口。另一個剛和小情人鬼混完的爆炸頭金毛湊上來:“這些可都是按照辭哥你的口味挑的!都是唇紅齒白的美少年!”
宋辭情不自禁地冷哼了一聲。
“老套,無聊。”他控制住自己想把眼前這個礙事的金毛獅王暴揍一頓的沖動,面無表情地掃了一圈四周。
確實是各有千秋的美少年們。但在他眼里都是清一色艷麗著裝,一個個用力過猛地試圖撩撥、引人遐想。
這密封性良好隔音性絕佳的房間里,大概有四五十個人,除了十多個徐凱叫來一起玩樂的狐朋狗友,剩下的全是長相出挑的年輕男孩,穿著各異的古代服飾。
宋辭來得晚了,因此有空迎接他的只有徐凱和已經完事兒的金毛獅王。
其他人都暫時沒功夫搭理他。有的倆倆成對,更有的四五人笑作一堆的,沒一個有正形的。
宋辭一臉嫌惡地抱臂斜靠在墻上,像是真覺得無聊透頂,完全沒有加入狂歡的打算。
徐凱見他確實興致不高,便讓侍應生給他拿了杯飲料。
金毛獅王中場休息結束,又被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勾著脖子釣走了。
宋辭和徐凱有一搭沒一搭地敘著舊。一杯飲料尚沒喝完,接風宴的主角低頭看了一眼表,已經兩點多了。
“我要走了。”宋辭懨懨地打了個呵欠。
“才來就要走啊?”徐凱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不是吧,兄弟!我花了一個月才組織起來的局真這么無聊?你這都還沒下手呢!”
“嗯,有夠無聊的。”宋辭這一晚上幾乎都只盯著徐凱的臉,對其余的人和事到了目不斜視的地步。
他轉過身,背朝徐凱揮揮手,一副真的要走的樣子。
徐凱見他來真的,不由大跌眼鏡,忙跟了上去。
接風宴、接風宴的,需要被接風的主角都沒了,那還接個屁啊。
他急匆匆地跟著宋辭出門,伸手攬過宋辭細長的脖子,吊兒郎當地整個人都掛在宋辭身上,這才勉強拖住對方離開的步子。
宋辭雖然看起來挺單薄,但只一個反手就把比自己高了小半個頭的徐凱從身上掀了下來。
下一秒,徐凱的臉就被狠狠地按在了鉆石鏡面連廊的鏡墻上。
這下,徐凱完全傻眼了。他沒想到幾年沒見,宋辭會有這樣凌厲的眼神和身手。
宋辭在走廊多棱鏡面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碎成數塊的臉。
每一張臉上都是嫌惡得快要殺人的表情。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手上的力道不由地輕了很多。“干嘛,徐公子這是過意不去,打算親自來個投懷送抱?”
徐凱這才從宕機的狀態里恢復過來,他掙了一下被按住的肩膀,竟沒能掙脫開。
于是只好從鏡子里仔細盯了宋辭半天,試探性地問道:“心情不好啊?”
徐凱和宋辭稱兄道弟了好多年,即使在宋辭為了那件事情被宋詩打包扔去澳大利亞避風頭的那段時間,他也時不時地偷偷飛去看他。
他們以前好得可以穿一條褲子,晚上睡同一個馬子。
但今天的宋辭,讓徐凱覺得陌生。
宋辭松開手,背過臉去,深深吸了口氣才說:“我剛剛去醫院看了我哥。醫生說短期內他醒過來的可能性很低。”
徐凱張著嘴,半天沒找到話接。
好在,宋辭也沒指望要他安慰,自顧自地繼續說:“我今天真的沒心情。”
他平復了一下情緒,才終于又肯重新轉過臉來。
“知道這樣挺掃興的。下次我做東,咱們一起補回來!”
宋辭抱歉地拍拍徐凱肩膀,還附帶贈送了個風騷的wink,而后邁開大長腿,頭也不回地走了。
徐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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