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事我心里煩透了,就去和老船長商量對策。他堅決反對我走水路回去,并勸我最好是走陸路到拉科魯尼亞,然后再渡過比斯開灣到達羅謝爾,之后再從那里走陸路到法國巴黎,這樣可以保證我的安全以及舒適,最后再從巴黎去到加來和多佛爾;也可以先到馬德里,然后從馬德里那里走陸路穿過法國。
總之,除了從加來到多佛爾這一段海路我不反對外,我對走海路已經厭倦,于是,我下決心所有的路程都全走陸路。因為我并不著急,又不在乎花錢,走陸路倒是愉快得多。為了使旅程更愉快,老船長給我帶來了一位英國紳士,是里斯本一位商人的兒子,他很樂意同我一塊兒旅行。之后,我們又選擇了兩位英國商人,兩名年輕的葡萄牙紳士,后者只到巴黎,這樣我們一共是六個人,還有五個仆人。那兩位商人和兩位葡萄牙紳士,為了節省開支,每兩個人只用一個仆人,至于我,除了星期五之外,我又找了一名英國水手做我旅程的仆人。因為星期五作為一個異鄉人,做不了我旅行中的仆人。
就這樣,我們從里斯本出發。這次旅行的主要交通工具是馬,基本上人手一匹,而且出于安全考慮,每個人都帶著槍,倒也組成了一支小小的隊伍。承蒙他們看得上我,都把我當成了隊伍的隊長。之所以會這樣是有原因的,一個是由于我的年紀在所有人中是最大的,而且和其他人相比我的身邊還帶著兩個仆人,其實最關鍵的一點應該是我是這次旅行的發起者。
既然我在之前沒有向大家復述煩人的航海日記,那么現在也不可能用陸行日記來折磨大家。不過在這次令人疲勞而艱苦的跋涉中,我們也碰上了不少堪稱驚險的事件,這些是絕對不能忽略不計的。
由于我們都是頭一次到西班牙,所以,來到馬德里后,都愿意游玩幾天,想參觀一下西班牙宮廷,或者看看別的值得一看的景點名勝。可是,由于現在已是夏末,我們還是匆匆地上了路,于十月中旬從馬德里出發了。當我們行到納瓦拉的邊境地帶時,沿途幾個小鎮上的人們都紛紛議論,說法國那邊的山里下起了大雪,有幾個旅客本想不顧一切地冒險穿過山區,但都沒有成功,被迫折回了潘普洛納。這讓我們不安起來。
當我們到達潘普洛納時,發現情況正如人們所說。許多年來,我已完全習慣了熱帶氣候,在那里所到之處都是熱得連衣服也穿不住,可現在忽然遇上這么寒冷的天氣,真讓我不堪忍受。特別是我們十天前才離開氣候溫暖甚至略感炎熱的卡斯蒂爾,而現在卻要面對從比利牛斯山脈刮過來的刺骨寒風,大家都感到冷得承受不了。我們的手和腳都被凍得僵硬,手指和腳趾甚至快要被凍掉了。
最可憐的要數星期五,他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受過凍,甚至連什么是雪都不知道,現在忽然看見漫山遍野的鵝毛大雪以及寒冷刺骨的天氣,整個人都被嚇壞了。
更讓人感覺倒霉的是,等我們到達了潘普洛納之后,雪還是下得那么猛烈,一點都沒有停止的意思,很多人都說,今年這里的冬天比前幾年都要來得早。本來路就已經很難走了,遇到這樣糟糕的天氣,更是無法通行。許多道路由于被厚厚的積雪覆蓋,使得我們寸步難行,而且這附近的雪與北方的不一樣,到處都被凍得結結實實的,如果再往前走,隨時都會遇上被大雪活埋的危險。這場大雪耽擱了我們的行程,讓我們在潘普洛納待了超過二十天,眼看著冬季馬上就要來臨了,到了那個時候就不要指望天氣能夠好轉(因為這次將是這么多年以來全歐洲最寒冷的一個冬天)。于是我建議,也許我們可以先到封塔拉比亞,之后再從那里乘船到波爾多,那段海路很短,應該沒什么危險。
正當我們在考慮是否要另尋出路時,忽然遇到了四位法國來的紳士。之前由于大雪,他們被阻在了法國境內的山路上,就像我們現在被雪阻在西班牙境內的山路上似的。不過,他們為了能夠盡快到這邊來,所以在當地找了一個向導,這個向導帶他們從朗格多克附近的山區繞過來,一路上基本沒碰到什么大雪。據他們說就算在雪最多的地方,那里的地也被凍得很硬了,人和馬從那里過去完全沒有問題。
于是我們就把他們說的那位向導找來。那個向導對我們說,他愿意沿著來時的原路把我們都帶過去,而且保證中途不會遇到大雪,但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們必須要多帶武器,這樣可以防備野獸的襲擊。他說,大雪之后,山腳下經常會有狼群出沒。因為遍地的大雪讓這些野獸找不到食物,現在早已餓慌了。我們告訴向導,對于狼這一類野獸我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就不知道他是否能保證我們絕對不會遇到那些兩條腿的狼。因為,我們聽別人說,這片區域十分危險,路過的人經常會受到強盜的搶劫,特別是在法國境內。
他答復我們說,走這條路絕沒有這種危險。于是,我們馬上同意跟他走。和我們一起贊同跟他走的還有十二位帶著仆人的紳士,他們有的是法國人,也有西班牙人。這些人,就是我曾說過的,那些試圖過去但又被迫返回來的一幫人。
于是,我們便一起跟著向導,于十一月十五日從潘普洛納出發了。使我吃驚的是,向導并沒有帶著我們向前走,而是帶著我們徑直返回了從馬德里出來的那條路上,一直走了有二十英里。穿越兩條河后,我們進入了一個平原地帶,天氣也溫和起來。在我們走的這條路上不但看不到一點雪,而且呈現在我們眼前的完全是一派風和日麗的田園風光。這時向導突然往左一拐,帶著我們從另一條路進了山。雖說這個地方山勢高峻,懸崖陡峭,地形極為險惡,但是這個向導很有辦法,他帶著我們繞來繞去、左轉右轉,就這樣盤旋而行,在不知不覺中我們竟然已經過了山脊,而且途中完全沒有碰到大雪封路這樣的情況。突然向導用手指向遠處,讓我們一起看那豐饒而又明媚的朗格多克以及加斯科涅地區,我們望過去,只見眼前一片郁郁蔥蔥的景象,只是與我們現在站的地方還有點距離,需要走上一段崎嶇難行的山路才能到達那個地方。
但我們開始感到有些擔心了,因為我們又碰上了大雪天氣,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使我們又沒法兒前進了。然而向導勸我們先別著急,他說這種壞天氣用不了多久就過去了。我們果然一天一天地往平地走,并且向北開進了許多。就這樣,我們在向導的帶領下,繼續向著目的地進發。
一天,離天黑還有兩小時的時候,我們的向導正好走到我們前面去了。他時隱時現地在前面走著。突然,從密林后面的空谷里沖出三只碩大的餓狼,緊跟著的是一只黑熊。其中兩只狼朝我們的向導飛撲過去。要是他離我們有半英里的路程,我們就來不及救他,他就會被狼吃掉。且說其中一只狼已經死死咬住了他的馬,另一只已向他猛撲過去。他一方面因為來不及,另一方面因為慌了手腳,竟沒有拔出手槍,而是向我們這邊拼命地喊。這時,我的仆人星期五正走在我的旁邊,我便叫他趕快騎到前面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一見到向導的危急情況,也立刻高喊起來:“主人!主人!”不過,星期五到底是條勇敢的漢子,立即毫不猶豫地拍馬沖到可憐的向導那兒,舉起槍對準狼的腦門,一槍就要了那畜生的性命。
可憐的向導能得到星期五的救助,真是運氣不壞。早在家鄉時,星期五他們與野獸打交道就已是習以為常的事,所以一點也不膽怯。他能夠泰然自若地走到狼的眼皮子底下,對準狼的腦門再開槍。如果換了我們,肯定誰也不敢靠狼那么近才開槍。而在遠處開槍,那就難免會出現打不中狼,或者擊中自己人的可怕后果。
哪怕是一個膽子比我還大的人碰到這樣的情形,他也會被嚇得魂飛魄散。說實在的,遇到這種事,我們所有人都被嚇壞了,因為星期五的槍聲剛響,附近的狼群就跟著發出了一片凄慘的號叫聲,這種聲音被山谷里的回聲擴大了好幾倍,仿佛有成千上萬只狼就在我們身邊,說不定埋伏在周圍的狼真的不止那么微不足道的幾只。
星期五打死一只狼之后,另一只原本正緊緊咬住馬不放的狼,馬上松了口逃走了。幸好它剛剛咬住的是馬頭,勒在馬頭上的鐵圈剛好隔開了狼的牙,所以馬的傷沒有想象中那么重。可是向導就倒霉了,因為他受了重傷,那只被激怒的野獸在他的膀子上和膝蓋上各咬了一口,而且,當星期五沖過去打死那狼的時候,向導騎著的馬由于受驚,差點沒把他甩下來。
不用說,我們一聽到星期五的槍聲,就立刻催馬向前。盡管路不太好走,我們還是加快速度,想看看前面發生了什么事。我們剛一轉出擋住視線的那片小樹林,就把現場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并親眼看到星期五是怎樣把可憐的向導救出來的,不過當時我們都沒看清楚星期五打死的是只什么野獸。
這件事情剛平息,星期五又和那只大熊展開了一場我見過的最大膽,也可以說最驚人的大戰。這場大戰剛開始時的確讓我們心驚膽戰了一陣子,但到了最后卻讓我們都開懷大笑起來。熊的身體向來笨重,而且行動緩慢而蹣跚,跑動起來自然沒有狼那么輕快。因此,它的行動可以歸結出兩個特點。對人來說,它一般不把人當做獵食的對象。當然,像現在這樣大雪遍地,極端饑餓的時候,這笨重的大家伙是否也吃人,那可就不好說了。但一般情況下,除非人們先向它進攻,否則它是不會先攻擊人們的。相反,如果你在樹林里遇到它,只要你不去招惹它,它是不會惹你的。但這時你必須注意要對它謙恭有禮,給它讓路。因為它是一位很挑剔的紳士,就是王子過來,它也不會讓開一步的。不僅如此,如果你真的害怕,最好的辦法就是眼望別處,繼續走你的路。因為如果你停住,站在原地,盯著它看,它會認為這是一種侮辱,并把一切置之不理,來達到它報仇的目的,只有挽回了面子,它才會滿意。這是它的第一個特點。它的第二個特點是,一旦受到侮辱,它就會不分白天黑夜地跟著你。即使你繞上許多路,它也要抓住你,直到報仇為止。
我的仆人星期五將向導從危險中救了出來。我們來到他們面前時,向導正被他扶下馬,因為剛剛的攻擊,向導除了受傷還受到了驚嚇,而且受驚的程度明顯超過了受傷的程度。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只熊走出了樹林,這真是一個龐然大物,我這輩子見過的熊不少,可是這么大個頭的熊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呢。乍一看它,我們大家都難免有些吃驚,只有星期五的臉上露出了興高采烈的樣子。“嘿!嘿!嘿!”星期五指著大熊,精神抖擻地連叫三聲,“哦,主人!請你給我一個許可!我要和它握一下手。我要叫你們笑個夠。”
看到這家伙突然之間這么興奮,我感到非常奇怪。“你呀,真是個傻瓜,”我說道,“它會吃掉你的。”“它要吃掉我?它要吃掉我?”星期五連說兩遍相同的話,“應該是我吃掉它。我要讓大家笑個夠。你們都待在這里別動,我要讓諸位看個笑話!”說完,他便往地上一坐,轉眼就把靴子脫了下來,從口袋里拿出一雙便鞋(就是我們所說的那種平底鞋)穿上,又把他的馬交給我的另一個仆人,然后拿著他的槍,一陣風似的飛快地跑了過去。
那頭熊正慢吞吞地向前走著,并不想答理任何人。星期五卻走上前去,對它叫喊,就好像黑熊能聽明白他的話似的。“你給我聽著,你給我聽著,”星期五說,“我正和你說話呢。”我們都遠遠地跟著。這時,我們已經來到了加斯科涅這一邊的山區,已經進了一座浩瀚的森林,這里的地勢既平坦又開闊,樹木卻長得遍地都是。
星期五快速地靠近了大熊,拾起一塊大石頭朝它扔過去,剛好打中熊的腦袋。其實,對于熊來說,這石塊打在它身上跟打在一堵墻上沒什么兩樣,一點皮毛也傷不著,可是星期五卻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這小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擺明了是要挑逗熊來追趕他,好讓我們像他說的那樣“笑個夠”。
大熊感覺到有石頭打它,同時又看見了星期五,便立刻掉轉身向星期五追來。它甩著大步,搖搖擺擺,竟然走得飛快,快得差不多和馬的碎步小跑一樣。星期五見狀也撒腿跑了起來,好像是向我們這邊跑來求援似的。于是大家準備立刻開槍,好救助我的仆人。我這時對星期五感到十分氣惱,熊原本好端端地走它自己的路,可這小子卻偏偏要去惹它。更讓我來火的是,他把熊引到了我們這邊,自己卻跑掉了。于是我拉開嗓門叫道:“你真是個狗東西,你就這樣讓我們笑嗎?趕緊走開,牽走你的馬,好方便我們把這畜生打死。”星期五聽見我的叫喊,就大聲回答:“不要開槍!千萬別開槍!都站在原地不要動,我要給你們看笑話。”他天生就有一雙飛毛腿,他跑兩步熊才能勉強跑上一步。突然,他掉轉了身子,從我們身邊轉了個方向跑,他看見遠處有一棵大橡樹正好符合他的需要,于是他向我們招手,讓我們跟上前去,他一面做著這些動作,一面加快自己的腳步,到了樹下,他把槍放在距離樹根大概有五六碼的地上,然后動作敏捷地上了樹。
沒過多久那只熊也來到了樹下,我們都遠遠地跟著它。熊首先停在了那桿槍的面前,它嗅了嗅那支槍,沒有去動它的打算,接著它便開始爬樹,它爬樹的動作像貓一樣敏捷,雖說它的體型又大又重。我對星期五的這種像是自殺的愚蠢行為深感驚愕,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好笑。我們看到那只熊已經爬上樹了,就一起策馬來到離樹更近的地方。
當我們來到那棵大樹面前時,星期五已經爬到了一根樹枝的枝梢上面,那根樹枝向外伸展著它的枝條。這時,大熊也爬上了那根樹枝。它就這么沿著樹枝一直向外爬,越向外面爬,樹枝就變得越細越軟。“哈,”星期五轉過頭來對我們說,“現在我要你們看我怎樣教熊跳舞。”于是他開始在那根樹枝上大跳大搖起來,弄得那只熊搖搖欲墜,為了穩住身子它只好站在那根樹枝上不動了,并開始向后回顧,看看要怎樣才能再爬回去。我們看到大熊緊張的樣子,都開懷大笑起來。但是星期五玩熊才剛剛起了個頭呢。他看到那熊就這么站著不動了,就又對著熊開始說話或是吆喝,就好像那熊聽得懂英語似的。“喂,怎么啦?你怎么不過來了?請你再往這邊走吧!”說完,他就不再搖動樹枝了。那只大熊好像能聽懂他說的話似的,果然又往前靠近了一點。然后星期五又開始繼續跳動,那只熊就只好停在了原處。
我們都認為這是個好機會,可以朝它的頭上開一槍。于是,我便喊星期五,讓他站住,說我們要向大熊開槍了。不料,星期五卻著急地喊道:“噢,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不要開槍,等一會兒我來打死它。”簡之,星期五在樹上不停地跳,那只熊在上面東搖西晃的,讓我們笑了個夠,但我們卻猜不出星期五究竟要做什么。開始,我們都以為星期五要把熊搖下來,但我們又發現,這只熊也很狡猾,它生怕自己被搖晃下來,便再也不肯往前走,而且用它那又寬又大的爪子把樹枝牢牢抓住。因此,我們想象不出這件事該怎樣結束,這場玩笑最后結局如何。
不過星期五很快就為我們解除了疑惑。他看到那熊抱緊了樹枝不再動彈,不管自己怎么哄,總之那熊說什么也不肯再往前挪動一步,于是星期五開口說道:“好,好,既然你不過來,那我就過去了,我過你那邊去,你不來這邊找我,我就去那邊找你。”說完話之后,他便爬到那根樹枝的頂端上,讓樹枝因為他本身的重量而慢慢彎下來,然后等到樹枝離地面很近的時候他趁勢往地上一跳,接著就跑到放槍的地方去取他的槍,最后站在原地不動了。
“嘿,”我對他叫道,“星期五,你到底要干什么?怎么還不開槍打死它?”“現在不開槍,”星期五答道,“還沒到開槍的時候,不過快了,現在我還不殺它,再等一下,還有好笑的事情給你們看。”沒過多久,他果然照著做了,馬上你們就會看到這一點。因為熊一看到敵人已經離開了樹,也就開始從它剛剛待著的樹枝上慢慢往后退,每退一步都要回頭張望一下,整個過程都是不慌不忙的,等它退到了樹干部分的時候,還是老樣子,用爪子緊緊抓住樹,屁股向下一點一點地挪著。就在它慢條斯理地下了樹剛讓后腳沾到地的時候,星期五走到了它旁邊,把槍口往熊耳朵里一放便開了槍,槍聲一響這頭熊就像一塊巖石一樣倒斃在了地上。
然后,這個搗蛋鬼便轉過身來,看看我們有沒有笑。他從我們的表情看得出來,我們都很高興。他自己也放聲大笑起來。“我們那里的人就是這樣打熊的。”星期五說。“你們就是這樣打的嗎?”我說,“你們不是沒有槍嗎?”
“是的”,他說,“是沒有槍,我們用箭射,用很大很大的箭射。”
這確實讓我們很開心。可是,我們仍處在荒野之中,而向導又受了重傷,我們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剛才那陣餓狼的嗥叫仍在我的腦海中回蕩,老實說,除了我在非洲海岸聽到的那種吼聲,再沒有什么聲音比這狼嚎更讓我感到害怕的了。
由于以上這些情況,再加上天也快黑了,我們不得不匆匆離開了此地。要不然,我們一定會按星期五的主張把那大熊的皮給剝下來,那張皮可是相當值錢的。但是我們前面還有九英里的路要趕,向導也一個勁兒地催著我們速速上路,我們只得丟下大熊,繼續朝前趕路。
這里的地面上仍有積雪,卻已遠不如山里的雪那么深,那么危險了。我們后來聽說,那些兇猛的野獸由于大雪天在山里找不到吃的,都餓急了,紛紛竄到山腳下的樹林里和平原上來尋找食物。附近的村子都遭到了它們的襲擊,它們咬死叼走了許多羊和馬匹,甚至還傷了一些人,弄得居民們都驚恐不安。
我們還沒有完全平安,因為還要經過一個很危險的地方。向導告訴我們,如果這個附近還有狼群的話,我們一定會在那個地方遇見它們。那個地方是一塊很小的平川地,周圍被樹林包圍,想要穿過樹林,就必須穿過一條又窄又長的小道,之后才能到達我們要過夜的村子。
當我們來到第一片樹林的時候,距離太陽落山就只有半小時了。等我們進入那片小小的平川,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在通過第一片樹林的時候,我們什么動物都沒有碰到,只是在樹林里大概有二百來碼見方的一塊空地上,看見了五條大狼,它們一條跟著一條,飛快地從路上沖了過去,好像在追趕什么小動物,那個小動物就在距離它們不遠的前方。所以這些狼壓根就沒來得及理會我們,沒一會兒,就看不見蹤影了。
我們的向導原本就是一個膽小如鼠之人,看到眼前的情景,就叮囑我們一定要及早做好準備,因為他確信,一定會出現更多的狼。
我們手里緊攥著槍,眼睛盯著四面八方。可是在我們穿越那片大概一英里長的樹林,進入平川地之前,再也沒有見過別的狼。等我們一進入平川,向周圍一望,第一眼就見到一匹死馬。這是一匹被狼群咬死的馬,死馬的周圍至少有十二條狼在那大吃特吃。其實,它們早就吃光了馬肉,現在只是在啃馬骨頭。
我們感到這個時候不應該去打擾它們進餐,更何況它們也沒注意到我們。星期五本來還想朝著它們開槍,可是被我阻止了。因為我認為,最大的麻煩還在后面,雖然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在那片平地里我們還沒走出一半的路,就聽到狼群的號叫聲從我們左側的樹林里傳出來,聲音令人膽寒。沒過多久,我們便看到約有上百只狼向我們蜂擁撲來。大多數狼都排成一行,十分整齊,就像是一位有經驗的指揮官所帶領的部隊。我真不知該怎樣去對付它們。但終究覺得我們自己也應該聚攏起來排成一行才是唯一的辦法。于是,我們立刻這樣做了。為了使火力不致于中斷太久,我下令只許一半的人開槍,另一半不開槍的人則站在那里做好準備,如果它們繼續向我們沖過來,就立刻給它們第二排槍。同時,那些第一排開槍的人,不要急于去裝他們的長槍,而是拿好各自的手槍,站在那里做好準備。因為我們每個人身上都帶了一桿長槍,兩把手槍。用這種辦法,我們可以連續開六次槍,每次可以有一半的人開槍。其實,我們目前還沒有這樣做的必要。因為第一排槍放出之后,狼群便停止了攻擊,它們被槍聲和火光嚇壞了。其中有四只狼由于腦袋中彈而血濺當場,另外還有幾只狼受了傷,身上還流著血就跑掉了,由于是在雪地上,所以血跡非常清晰。我看到大部分狼都停住了腳步,但是沒有立即后退,腦海中突然閃過別人曾經說給我聽的一句話:再兇猛的野獸,只要聽見人的聲音還是會害怕的。于是我讓大家一起都盡量放開嗓門吼叫。我發現那個說法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因為由于我們的叫聲,那些狼開始慢慢后退并轉身向樹林那邊跑了。看到這個情景我立刻下令朝它們的后面放出第二排槍,這下子它們全部被打得狂奔起來,一瞬間都鉆到樹林里去了。
這剛好讓我們有時間給槍支裝火藥。為了不耽誤時間,我們又繼續前進。可是,我們剛把長槍裝好,做好了準備,就聽見一陣恐懼的嗥叫又從我們左邊的那片樹林里傳了出來,所不一樣的是,這叫聲是在我們所走的這條路的更往前的地方。
夜晚就要降臨了,周圍漸漸暗了下來,這使我們的處境更加艱難。嗥叫聲卻越來越響,不難聽出,這就是那些魔鬼般的野獸發出的嗥叫與狂吼。就在這時,在我們的周圍突然出現了三群狼。一群在我們左邊,一群在我們后邊,還有一群在我們前面,我們好像是被它們包圍了。不過,很僥幸,狼群并沒有向我們發起進攻,我們便趕緊揚鞭策馬盡快地向前跑去。可是崎嶇的山路實在太難走了,馬只能碎步小跑地朝前行進。我們就這樣來到了第二片樹林的入口處。現在只要穿過這片樹林,我們就能走出這片平川到達村莊了。可就在我們走近那條林間小道時,我們全都大吃一驚,只見路邊站滿了惡狼,黑壓壓的一片,數都數不清。
突然,我們聽見一聲槍響從樹林的另外一個出口那里傳來。我們朝那個方向一看,只見一匹身上帶著齊全馬具的馬從樹林里面沖了出來,風一般地向前奔跑,它的后面有十六七只狼在飛快地追趕著。就目前來看,那匹馬跑得比它們快多了,它將這些狼遠遠拋在了后面,可是根據我們的估計,那匹馬的耐力有限,而狼的數量眾多,所以,它是堅持不了多久的,最終它還是會被這群狼瓜分掉。
正在這個時候,我們又看到了一幅非常可怕的景象。當我們趕著馬走近剛才那匹馬奔出來的路口時,看到了一匹馬和兩個人的尸體,不用想都知道那是被狼咬死的,其中一個人的身邊還扔著一支槍,槍是打過的,所以可以肯定這個一定就是剛才開槍的人。只不過現在,他的頭以及上半身都已經被狼吃掉了。
看到這副慘狀,我們都不禁心驚肉跳,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沒過多久我們就被那群野獸逼得不得不采取必要的措施。因為這時,狼群已把我們包圍,想用我們這一行人和馬來果腹。我相信,一共有三百來只狼。所幸的是,在距樹林入口不遠處,堆放著一大批木料,我猜測是夏天砍伐下來準備運走的。我把我的小部隊帶到那堆木料后邊,我們在一根長木后邊排成一行,都身在明處,用木料當做胸墻,站成三角形或三面環繞的陣線,將我們的馬都圍在三角形的中間。
我們這樣做了,也幸好這么做了。因為這一帶的狼從未像這次一樣,如此不顧死活地往上沖。它們嗷嗷亂叫地躍上我們當做胸墻的木料,撲向自己的獵物。它們之所以這樣瘋狂,大概主要是看到了我們身后的馬,因為馬是它們捕獵的最佳對象。我命令我的人像以前那樣每隔一人就開一次槍,他們都瞄得很準,一排槍就殺死好幾只狼。但是,只有連續開槍才有作用,這些狼像魔鬼一樣前仆后繼,后面的推著前面一個勁兒地往前沖。
當我們用長槍作了第二波攻擊之后,發現它們好像稍微停了一下,這時我衷心地希望它們能知難而退,就此離開。但僅僅只是轉眼間,其他狼又沖了上來,于是我們只能用手槍連續作了兩次齊射。我非常肯定,在這四次攻擊中,應該有十七八只狼被我們擊斃了,被打傷的狼的數目應該是被打死的兩倍。但是就算如此,那群狼還是一個勁兒地往前沖。
我們只好再來一次齊射,我不想讓這次的射擊很快就結束,便叫來我的貼身仆人,不是星期五,因為他有更重要的工作,這主要是由于他的身手極其靈活,可以在我忙著打狼的時候,抽空給我以及他自己的長槍裝上彈藥。我叫來另一個仆人之后,給了他一只裝有火藥的空牛角,讓他沿著旁邊一棵大樹的根撒上一條火藥小道,而且最好撒得寬一點、厚一點,他便奉命做了。他剛完成任務返回,那些狼便撲到了火藥帶跟前,其中有些已經踩上了火藥。這時,我用一支沒有裝火藥的手槍湊上去一扣,就把火藥帶打著了。那些爬上木材的家伙,身上都著了火。由于爆炸的沖擊力,再加上它們對火光的害怕,其中有六七個倒下了,有幾只跳到了我們當中,這幾只很快就被我們解決了。而其余那些都被火光嚇得魂飛魄散,朝后退了一段,因為這時天幾乎黑了,它們看到火光便更加害怕。
我一鼓作氣,命令所有的人用最后一支還沒放過的手槍同時開火。放完槍,我們又齊聲吶喊起來,這才使狼群掉轉了尾巴。我們抓住時機,立刻沖到還在地上掙扎著的二十多條受傷的狼跟前,舉起刀一陣砍殺。這個做法果真達到了我們預想的效果。被我們砍殺的傷狼發出了一陣陣凄慘的哀嚎聲,使得它們的同伴知道不妙,通通逃之夭夭了。
從頭到尾我們總共打死了六十多只狼,如果當時是能見度好的白天,被我們打死的狼肯定會更多。我們清理干凈了敵人,重新踏上旅程,整個過程非常迅速,因為還要走三英里的路我們才能到達目的地。在行走的過程中,我們聽見那些狼在森林里不停地號叫和咆哮,有時似乎還能看到有幾只從身邊的樹叢中跑過,不過由于我們的眼睛已經被雪晃得有些花了,所以都不太確定看到的是不是幻覺。又趕了半小時的路,我們終于到達了預定過夜的那個小村子。只見整個村子都陷入了一種恐慌,每個人手里都拿著槍械。據村里的人說,頭天晚上有許多的狼以及一部分熊攻擊了村子,嚇壞了當地的人們,于是大家只好晝夜不停地(尤其是在晚上)守在村子的幾個重要出入口,這樣做不僅是為了保全村民們養的牲畜,同時也是為了保護居民的安全。
到了第二天早晨,我們那向導的兩處傷口潰爛得很厲害,四肢也腫了起來,病得很重,根本無法上路。于是,我們只好從當地又找了一位新向導,帶我們到達土魯斯。那里氣候溫暖,物產豐饒,沒有積雪,也沒有狼之類的野獸。當我們把我們的經歷講給土魯斯當地人聽的時候,他們告訴我們,這在山腳下的大森林里,尤其是積雪覆蓋地面時,這種情況是很平常的。他們多次詢問我們究竟找了一位什么樣的向導,敢在這樣嚴寒的季節帶我們冒險走這條路。還說我們總算幸運,沒有被狼吞掉。當我們告訴他們我們怎樣布陣,怎樣把馬匹擋在中間時,他們對我們大大責備了一番,說我們沒有被狼吃掉,真是萬幸。因為那些狼是由于看到了馬匹,看見了它們的口中美餐,所以才那樣兇狠的,而一般情況下,它們是很怕開槍的。它們一方面餓極了,餓得發狂,另一方面又急于捉馬,以至于不顧危險地往前沖,如果不是我們連續開槍,后來又弄了一圈火網將它們壓制住,現在我們可能已經被撕成碎片了。如果當時我們坐在馬背上不動,像騎兵那樣向它們開槍,那么,那些狼看到馬上坐著人,就知道這些馬都是有主人的,就不會將它們當做是自己的獵物了。除此之外,這個土魯斯人還告訴我們,如果到了最后關頭,實在沒辦法了,我們可以把人都聚成一堆,用不著再管那些馬,那么狼群就會忙著去吃我們的馬而無暇顧及我們,這個時候我們就能趁著這段空隙安全從那里撤離,更何況我們每個人手里都有槍,人數也不少。
對于我來說,我是第一次這么深切地感受到危險究竟是什么滋味。想想看:有三百多個魔鬼怒吼著向我們撲來,張著血盆大嘴要把我們吃掉,而我們既沒處躲藏,又沒有退路。當時,我真的以為完蛋了。我相信,我今后再也不想從那里的山區經過了,我寧可在海上走三千英里路,哪怕每禮拜都碰到一次大風暴,也不愿走這種陸路。
在法國境內的旅程,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可記,所遇之事,與其他旅行家已記載過的事大同小異,更何況他們記得要比我的要好得多。我從土魯斯到達巴黎后,一路上沒有耽擱,直抵加來。在經歷了一個我認為最寒冷的冬季之旅后,我終于在一月十四日平安渡過海峽到達了多佛爾。
現在,我又重新回到了我各次旅行的出發點,也可以說是目的地。我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就把那些帶在身上的匯票兌換成了現款,就這樣,我找回來的財產現在正實實在在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那位德高望重的孀婦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導師,她為我出過許多好主意。對于我贈給她的那筆錢,她表示深深的感謝,覺得無論怎樣幫助我對她來說都是義不容辭的。而我也是將自己的一切財產都托付給了她,我完全不為這些錢擔心。因為,對于這樣一位人品極好、一絲不茍的老太太,我從一開始到現在都對她感到非常滿意。
我現在的打算是,把財產托付給這位太太保管以后,就出發去里斯本,再從那里去巴西。可是一想到去巴西,我又產生了宗教方面的顧慮。在國外時,特別是荒島上孤獨生活的時候,我就對羅馬天主教產生了懷疑,因此,我現在如果要去巴西,甚至要在那里定居的話,那我首先必須作出決定,是毫無保留地信奉天主教呢,還是為自己的宗教思想作出犧牲,成為一名殉教者,接受宗教法庭的審判,最后以死刑結束自己的一生。因此,我決定還是住在本國比較好,而且,我總想找出一個辦法,將自己在巴西的種植園賣掉。
抱定了這個想法,我給里斯本的那位老朋友寫了一封信。他回信告訴我,要賣掉我那個種植園并不困難,他就可以幫我做到這點。他還提到,如果我愿意讓他把我賣種植園的想法告訴那兩位現居住在巴西的我那兩位代理人的后代,他肯定他們一定愿意幫我這個忙,買下種植園,而且還可以多出差不多四五千塊的葡萄牙金幣,這點是毫無疑問的,因為他們是當地人,自然知道我那份產業的價值所在,更何況他們很有錢。
我同意讓他告訴他們這件事。他也就照辦了。大約八個月后,去巴西的那艘船終于回到了里斯本。老船長寫信給我,他說兩位代理人的后代已經接受了我的賣價,并且已經匯了三萬三千塊的葡萄牙金幣去里斯本給他們在那里的代理人,并囑咐他照付。
他們從里斯本將賣契寄給了我,我就在上面簽了字,并把契約寄回給在里斯本的老朋友。接著,他便給我寄來了三萬三千塊葡幣的匯票作為植物園的賣價。我便在老人家有生之年每年付給他一百塊葡幣,他死后,每年付給他兒子五十塊葡幣,作為種植園產業對他們的津貼。這都是我以前許諾他們的。
這樣,我便把我遭遇和冒險的第一部分講完了。我的生活猶如上帝盛衰無常的杰作,變化萬千,世間少有,雖然起初愚昧無知,但結局卻比我所希望的要好許多。
一般人都會認為,現在我可以說是鴻星高照,遇到的全是好事,我應該不會再冒出外出闖蕩這樣的危險想法了。的確,如果換一種情況,我可能會這么做,可是我已經在外面闖蕩慣了,身邊也沒有家室,甚至連親屬都沒有,雖說現在日子過得也挺富裕,但卻沒結交多少朋友;再說,雖然巴西那邊的產業已經被我賣掉了,可是心中對于那片土地我仍然念念不忘,想再回去一趟的想法非常強烈;特別是我現在還有一個無法抑制的愿望,那就是想去看看我待了幾十年的那個荒島現在怎么樣了,看看那些遭遇海難的西班牙人是否已經平安去到島上,看看那幾個我們留在島上的惡棍有沒有怠慢他們。
我那真誠的朋友,那個寡婦,真心實意地勸我不要去,并真的把我勸住了。到現在為止,她已經一連七年勸阻我出門遠游。在這段時間里,我把我的兩個侄子(我的一個哥哥的孩子)帶到我身邊監護。大侄子自己本來有點財產,我把他培養成了一個上流社會的紳士。除了他本身有一份田產外,我又撥給他一些財產,等我死后再由他繼承。另一個侄子,我把他送到一個船長那里去見習。五年之后,我發現他成長為一個懂道理、有膽量、有雄心的好青年。我又送他上了一條好船,讓他去獨立航海。后來,雖然我已經老了,但這個年輕人卻又把我拉上了新的冒險歷程。
在英國居住的這幾年里,我基本上算是安了家。我娶了妻,生了子。我的婚姻還算不錯,沒什么讓我覺得特別不滿意的地方。我有三個孩子,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可是,妻子后來去世了。這時,恰逢我的侄子航海歸來,他上次的西班牙之行非常成功,還賺了一大筆錢。這又勾起了我想要出海航游的強烈渴望,再加上我的侄子也一直在勸我和他一起出海,于是我就以一個私家客商的身份,乘著他的船前往東印度群島。這是一六九四年發生的事。
在這次航行中,我又回到了那個被我當做新殖民地的荒島上,看到了那些繼我之后住在島上的人——那批西班牙人,我從他們那里了解了他們現在的生活狀況以及我留在島上的那些惡棍的情況,知道他們剛開始是怎樣欺負那些可憐的西班牙人;后來兩方又是怎樣有時和好,有時不合,有時聯合,有時分開;最后那批西班牙人是怎樣地忍無可忍,然后被迫使用武力來對付那些惡棍;以及他們是如何被那些西班牙人打敗,那批西班牙人又是怎樣公平公正地對待他們。如果把他們的這段經歷也寫出來,應該和我自己的經歷一樣充滿了光怪陸離與變化無常,特別是他們和加勒比的土人打仗的事情,更是異常驚險。那些加勒比土人曾經多次登上荒島來挑釁。他們也談到了他們是如何發展島上的生產以及改善生活的情況,后來,他們還派了五個人進攻到加勒比土人的領地上去,順便還擄來了十六個俘虜,分別是十一個男人以及五個女人。所以,當我重新來到小島上時,那里已經有了二十多個孩子。
我差不多在島上待了二十多天,還給他們留下了許多生活必需品,特別是武器、彈藥、衣物、各種工具等,此外,還有兩個我從英國帶來的工人:一個木匠以及一個鐵匠。
另外,我把全島的領土劃分了一下,按照他們各自的意愿,把劃分后的土地一一分配給他們,我自己則保留全島的主權。我替他們把島上的事情安置妥當之后,又再三叮囑他們不要丟棄小島,然后,我就離開了那里,重新踏上旅程。
我從那里去了巴西,又從巴西給島上送去了一條帆船。在那條船上,除了一些急用物資以外,又給他們送去了一些人,其中包括七個婦女。我想這些婦女到了島上,可以替男人們洗衣做飯,操持家務。假如他們愿意的話,也可以娶她們做老婆。至于那三個英國人,我向他們作了保證,只要他們勤于耕種,就給他們從英國送幾個女的來,并給他們運一大船生活必需品,我后來真的做到了。這三個家伙,在我制伏了他們又給他們劃分財產之后,他們都成了非常誠實勤勉的人。此外,我又從巴西給他們送去了五頭母牛(其中三頭已懷小牛)、一些小羊、一些豬。等我再到那里去的時候,它們已繁殖了很多。
除了上面這些事情之外,還發生了這么一件事:曾經有三百個加勒比土著來攻擊他們,毀了他們種植的莊稼,他們同那群野人血戰了兩次,一開始被打敗了,有三個人在戰斗中犧牲。但后來上帝保佑,一場風暴把那些野人的獨木舟全部摧毀了,將他們困在了島上。于是,島上的居民想方設法讓其他野人幾乎全部餓死,并趁這個機會收復了莊園和農田,并恢復了生產,這些人現在還生活在那座荒島上。
關于這些事情的詳細經過,以及我自己在今后的十年里所遭遇的各種危險,我以后也許會再作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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