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塊透明的玻璃,海浪在沙灘上周而復始地來去,一朵朵白色的花朵隨著浪潮的涌來而綻放,又隨著浪潮的消褪而凋零。
再美的景色,只要長時間凝望,總會變得普通而缺乏意趣。
顧沉舟在太陽從躍出海平面到升到半空中的半個小時里,已經看厭了這一副沙灘海景。
他坐在壁爐前的椅子上,用鐵棍撥弄壁爐里的柴火,把里頭燒得過旺的火焰壓滅一些。
躺在床上休息的賀海樓剛剛睡著了,現在正擁著被子,半邊臉壓在枕頭上,睡相不是太好。
火焰的噼啪聲,從房屋的各個縫隙里鉆進來的海浪聲,窗外似明非明似暗非暗的天色,都讓小屋在這一刻擁有了不同尋常的寧靜。
……幻覺癥。
顧沉舟丟下手中的鐵鉗,將自己身上的大衣攏了攏,眼睛閉上,做出假寐的樣子,腦海的思緒卻沒有跟著沉寂下去。
賀南山對賀海樓的放縱。
賀海樓在外表現的瘋狂恣意。
某些時候意有所指的對話——比如那句‘在我眼里,你大多數時候就是一只龍蝦’。
乃至當初他和賀海樓進行野外旅行時,賀海樓突然的癲狂。
這些事情,拆開來的話,每一件都非常普通。
但如果合起來,再加上昨天晚上,賀海樓穿針引線一般的跳崖行為——
十有八|九。
顧沉舟想。
賀南山對賀海樓的放縱是因為賀海樓的病,否則不管從哪一個角度,這位手腕強硬的副總理恐怕都不會讓賀海樓這位唯一呆在他身邊的子侄輩這樣逍遙。
而賀海樓,也是因為這個病,才會這樣將自己的生命放到一個極其危險的平衡上。就像不經訓練的普通人踩在鋼絲繩上,多走一步,就可能從高處墜落。
只是這樣的幻覺癥是反應性精神性障礙,還是精神分裂癥?
閉著眼睛的顧沉舟睜開眼,用手指輕輕按了按發疼額角。
應該不是前者……他想到。他和賀海樓的相處時間已經不算短了。賀海樓幾乎沒有在他面前表現過焦慮不安,更遑論恐懼了。
而后者——也并不是完全對得上。
可以說,除了早前的一次兩人遠足和昨天晚上的跳崖,賀海樓的病一直有得到很好的控制。
那么,如果上一次是因為的感染誘發賀海樓的病癥。
這一次的發病呢,又是因為什么?
腦海里的疼痛在睜開眼睛后,很快就消失了。顧沉舟呼出一口氣,壓下疲勞,轉眼去看在床上休息的賀海樓。
**的交流確實是兩個陌生人想要親近的最好途徑。
顧沉舟還記得自己一個月前看賀海樓臉的感覺——是想著揍上去,還是想著踩下去?
可是一個月后,他不止對對方的身體有欲|望,連看對方的睡臉,都感覺到了可愛。
這樣的感覺,其實不能算不好。
顧沉舟想著,卻沒有注意到跟著滑過自己心底的,冷漠近乎冰冷的念頭:當然,依舊可以隨時終止。
他又繼續往下想,并且回到了賀海樓所得的幻覺癥上。
有些麻煩的病,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關鍵是找到誘使賀海樓發病的病因,然后加以隔絕就夠了……
不過是半年時間。一圈念頭下來,顧沉舟從頭分析到尾,最后略作權衡,就直接下了結論:麻煩就麻煩一點,沒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他忽然朝木床的位置說:
“醒來了?要不要喝點水簌簌口?”
賀海樓剛剛睜開眼睛。他盯著顧沉舟看了一會,才真正清醒過來,動作也跟著慵懶起來,先閉閉眼,大概兩三分鐘之后,又打了個哈欠,接著擁著蓋在身上的大衣和被子,慢吞吞坐起來,中途還嫌惡地掀開被子說:
“熱得我出了一身汗。”
“現在可沒水給你洗澡。”顧沉舟輕松地說,又指了指桌面的水壺,“先簌口吧,這個時候牙刷也沒得去買,大年初一大概沒有哪個超市會特意開門就為了賣兩根牙刷的。”
賀海樓的嘴唇挑起來,心里卻塞滿了疑惑。
他得的是幻覺癥,不是失憶癥。昨天的事情稍一回想就記得清清楚楚了,問題是——顧沉舟經過昨天那一場,今天居然沒有任何事想要詢問?
就算顧沉舟已經因為他的表現將事情猜的七七八八了,態度也應該有所變化吧——當然,顧沉舟的態度確實變化了——不是甚至更顯得親昵輕松的,應該是……
顧沉舟注意到賀海樓有些走神。他屈指在桌面上不疾不徐地敲了兩下,又說:“想不想吃點什么?好的估計是沒有了,不過再過一兩個小時,應該能夠去漁村那邊買點來——海鮮能不能吃?”他問,“能的話也不用他們弄了,我們買兩條魚來自己在這邊燒魚吃。”
賀海樓從床上走下來。他聽著顧沉舟的話,突然想道:應該是什么呢?如果不是這樣的態度,顧沉舟又應該是什么樣的態度呢?
想不到,猜不透,分辨不清楚。
這才是他的黑暗龍蝦全料理啊!
賀海樓已經走到顧沉舟身旁了,他精神奕奕得甚至有點克制不住自己的**,俯□就在對方唇上用力咬了一口,然后乘對方張開的機會將舌頭伸進去,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好好翻攪了一回。
幾分鐘的親吻,再分開時,兩個人都有些喘氣。
賀海樓笑瞇瞇地在顧沉舟脖子上啃了一口:“有你在這里,還要什么吃的?”
顧沉舟靜默了兩秒鐘,頗有些意味深長地說:“其實我也這樣覺得。”
賀海樓差點收不住自己臉上的笑容,他對著顧沉舟的耳朵吹了一口氣:“那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