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郎家主宅。
“哥!”郎六推門而入,滿臉憋屈,“救命啊救命!你真得幫幫我啊!”
郎佑庭下午就聽到了《宮孽》片場里的傳聞,此刻也不意外,無奈道,“你們劇組里鬧鬼,我怎么幫你?”
“你派幾個影里的人保護我啊!謝瑜戲份還沒完呢,我得陪著他,哥我求你啦,真的鬧鬼啊!劇組里好幾個人都中邪了,不停說胡話,什么迷影又紅影的,真的好嚇人啊!”
郎佑庭漫不經心的神情忽然一怔,立時沉下臉來,“什么迷影?說什么胡話了?”
郎六坐在他邊上,心有余悸似的,“那話我是聽霍逸說的,他今天下午來片場友情客串一個王爺,然后就中邪了!不停說什么這個影那個影的,我也聽不懂啊,”郎六又嘖了一聲,急迫道,“我已經把所有中邪的都送仁和醫院了,可沒用啊,他們都說這是見鬼了,整個劇組都心惶惶的,戲都拍不下去了!”說著他又軟聲哀求道,“哥你派幾個人保護我啊,我才不信什么鬼神的,肯定是有人拿什么鬼東西害我,你可得救救我啊!”
郎佑庭沉默下來,靜了一會兒又道,“霍逸也中邪了?”
“是啊,還念著龍港什么的,一動不動的,兩眼發直,真的可嚇人了,”郎六又難過道,“我已經請林老師他們治療了,也不知道現在治得怎么樣了。”
郎佑庭垂眼想了片刻,點頭道,“行,給你派三個人過去。”
“真的?哥你太好啦!”郎六趕緊拍他肩膀一下,“謝謝啊!那我現在去領人?”
“嗯,和王超說一聲,讓他給你挑幾個。”
郎六高高興興地道了謝走了,等大廳里靜下來,郎佑庭斂了神色,喚人把柯纓叫來,將郎六剛才的話簡單復述了一遍,命令道,“你去仁和醫院看看,什么迷影、龍港的,去看看那個霍逸到底怎么回事。”
柯纓道了聲是,領命離開,又過了兩個鐘頭回來,滿臉疑惑道,“他好像是中毒了。”
“……什么毒?”
“看起來就像迷影,他說話沒點邏輯,東一下西一下的,其他人也是,都神志不清的,”柯纓猜測道,“不會是真有什么人害他們?飯盒里或者水里放了藥都有可能,這個劇關注度挺高的,可能是哪個對手想拖延進度什么的。”
“那他叨咕龍港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難道又是吳孟在替其他人辦事?”
郎佑庭皺眉道,“這個吳孟真是個禍害,留了他一條命也不知道收斂一點,急著找死么?”
“要不我明天去趟龍港,見見他,警告他安分一些。”
“嗯,去給我說清楚,只要他被警方拘捕了,他的小命也就到頭了。”
“是。”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間,門外毫無預兆地響起一陣地動山搖的爆炸聲,郎佑庭猛地一驚,霍然站起身來。
那個方向……難道是?!
面色驀地白了幾分,他匆忙跑出門去,一路極其慌張,心臟跳動得幾乎要破胸而出,出了一身冷汗。
等終于趕到爆炸地點,郎佑庭狂跳的心臟終于停滯下來,站在原地面色僵硬地看著眼前被炸了一大半的兵器庫。這是專門存放給影部人員配備武器的地方,是個地下庫房,緊挨著關著鹿鳴的地方。他心里仍是覺得不對勁,放不下心,皺緊眉說道,“柯纓,跟我來!”
帶著柯纓急匆匆直奔關押鹿鳴的地下室,一路頗費周章地走下來,剛剛打開鐵門就聽到遠處傳來的尖叫聲。郎佑庭驀地放下心來,臉上立刻掛起一絲獰笑,匆匆走過去,一腳踢開了幾乎發了霉的木門。
男人正痛苦地在床上磨蹭著身體,郎佑庭看到了卻是心情愉悅,哼笑道,“怎么,又受不了了?”
鹿鳴剛才聽到了那聲爆炸,就在隔壁,耳朵幾乎被那巨響震得失聰,他沒太聽清郎佑庭的話,只模糊看到了人影,不由地朝他伸出手,喃喃著喊他,“佑庭,救我……”
兩天后他又接到了幾個簡單的龍套角色,于是白天也沒時間找房子了,最后只得答應了穆楓的提議,和他簽訂了一年的租房合同,由此穆楓同志正式從他的上司升級到了上司兼房東的標準剝削階級。只是穆楓那個宅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兩天后說是修好了,當天晚上卻因為新墻壁不結實又塌掉了,穆楓才離開小公寓一晚上,結果大半夜又灰頭土臉地跑回來,可憐兮兮地看著白鏡求收留。
郎佑庭把適才的慌張和憤恨發泄完畢,看著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瘦得像個骷髏一樣的丑陋男人,又抬腳在他臉上踢了起來,直到又把人踢醒了,之后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拿腳尖在他臉頰上輕輕磨蹭著。
像是手掌撫摸著似的,只不過很快又收回腳,把人踢翻了過去。
他對這個人起初有過熾熱的愛意,也曾單純地愛到愿意為這個人拋棄一切,可如今親手毀了,毀成了一個人人都可以踐踏的婊-子,心里曾有過的那份情終究也就跟著完全死掉了。他不再覺得心疼,也不再害怕失去,他漸漸開始享受折磨這個人的快-感,享受把一個完美的藝術品一片一片撕碎的過程。
比起珍惜地去愛護一個得不到的美麗物品,撕毀他,虐待他,看他崩潰無助卻只能搖尾乞憐的模樣,似乎更加有趣。
就這么折騰了小半個月,穆楓那個宅子修了塌,塌了修,修完又塌,最后干脆就罷工了,屋頂都掉了下來,整個院落直接就塌成了平地。穆楓當晚回到公寓看到白鏡就抱著他哭,說那個宅子是自己年輕奮斗時候買的第一個房子啊,感情特別深啊,就這么沒了心痛死了啊,好難過,好痛苦,他都不想活了啊,要隨房而去啊!
白鏡聽得十分心酸,尤其聽到穆楓說買宅子那筆錢還是打下龍港的第一筆酬金,是用他一身的傷疤換來的,他見男人實在是哀傷不已,只得任由他抱著,安慰地說了一句,要不就先住在這兒吧。穆楓卻仍是抽抽搭搭地拒絕,說什么死也要和房子死在一起,要回去睡露天大平地,白鏡看他悲痛的目光,只得耐下心繼續勸說,什么不要意氣用事啊,房子可以再買啊,人沒事就好啊,房子就是用來住的啊,這個小公寓雖然小,比不上他的大宅子,但一應俱全很溫馨啊……總之勸了半天,穆楓才抽著鼻子紅著眼眶勉強答應下來,放棄了先前睡房渣子的決定。
郎佑庭覺得沒趣,收回腳,剛要離開,忽然聽身后人無意識地喃喃著,“姐姐……姐姐……”
像是忽然又想到可以折磨他的新法子,郎佑庭又走回去,拎起他的頭發,在他耳邊笑著說,“忘了告訴你了,你姐姐鹿盈死了,被燒成炭了呢。”
一直虛弱的,沒有回應的身體忽然僵了一瞬,而后掙扎著,費力掀開眼睛。
“死了小半年了,到死還讓我好好照顧你,你說她是不是蠢透了?”
手下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身后被折磨過的地方似乎又流出血來。
可不再哭喊,也不再吼叫,像是崩潰到了極點,又認命了似的,抖著身子嗚嗚哭了起來。
“怎么辦?這世上再沒有人能救你了,你只能被我這樣玩兒到死,或者哪天被炸成灰,就這么豬狗不如地活著,”他抬起他的臉,陰冷地笑著,“是不是后悔死了?如果那天沒有背叛我,如果你肯乖乖聽話,這整個郎家,你就是第二個主人,知道嗎?害死鹿盈的是你自己,因為你不聽話,所以她死了,燒成灰了呢。”
鹿鳴直著眼睛,瞳孔劇烈瑟縮著,喃喃重復著他的話,“是我……”
“對,是你,就是你害死了她,想看嗎?她燒成黑炭的照片?我還特意為你保留了幾張呢。”
鹿鳴卻像是聽不見,仍是愣愣說著,“是我,我害死了姐姐,是我害死了姐姐……”
之后不管郎佑庭怎么打他,折磨他,他都是面無表情的,像是痛也感受不到了似的,只低聲叫著姐姐,又不停自責地呢喃著。郎佑庭對此很滿意,眼看這人的精神也要崩潰了,沒什么可以再毀的,他就覺得全身都輕松了似的,如果哪天這個人真的被炸死了,似乎也沒什么遺憾的了。
而柯纓一直旁觀了全程,一句話也沒說,直到那人怎么被折辱都無法蘇醒了,他才和郎佑庭退回了密室,沉默著走出了暗門。
每次看到那個人折磨鹿鳴,他心里是有些難受的,他從小跟在郎佑庭身邊,旁觀了他愛上那個人,珍惜那個人,到最后摧毀那個人的全過程,他能理解郎佑庭如今扭曲的心理,卻仍是沒法茍同這種行為。所以等郎佑庭睡下了,他回到自己和郎佑琳的宅子,立刻去了浴室,把全身怪異的味道洗了干干凈凈,才深吸口氣推門出來。
郎佑琳正在臥室逗閨女,看到他出來還笑了一下,“干嘛洗這么久?”
“剛才去收拾兵器庫,一身的灰,”柯纓隨口解釋一句,坐過去把女兒抱起來,搖了搖,“淼淼今天乖不乖?”
柯淼撲騰著小胳膊,拍他的臉,還不太會說話,咿咿呀呀地笑著。柯纓開心地逗了女兒一會兒,又躺下來抱住郎佑琳,說道,“今天小六他們劇組鬧鬼的事,聽說了嗎?”
郎佑琳眸光閃了一下,點點頭,“你也聽說了?”
“嗯,我還去調查了一下,霍逸也中邪了,一個勁兒說胡話呢。”
郎佑琳沉默一會兒,又笑道,“大哥還挺關心小六呢,還愿意為他調查。”
派他調查是因為涉及到了毒品,不放心而已,柯纓自然不會多說,又哄著郎佑琳說了會兒話,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柯纓早早起床,郎佑琳在他走之前說了句,“我今天和方太太逛街去,可能晚點回來。”
“要我派人陪你們嗎?”
“不用啦,去王府井轉轉,人多著呢。”
“好吧,”柯纓抱著她親了一下,笑道,“早點回來。”
“嗯呢。”
等柯纓離開了,郎佑琳臉上的笑容慢慢散了,她站在原地良久,轉過身去,從床頭的一個裝飾物里取出一個指甲片大小的東西,而后給郎六發了個消息。
*****
韋一他們的計劃并不復雜,關鍵點就在于柯纓。
他們掌握的線索只有兩條,負責郎佑庭手底下毒品生意的人是柯纓,而同樣通過十四的觀察,仍舊是柯纓跟著郎佑庭進入過那個地下室,所以能“替”他們探出地下室正門的人,也就只有柯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