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六剛剛出門,便招來經紀人說,“去附近買點海鮮粥,最快送過來,然后再去‘如軒’買點營養粥,讓他們慢慢熬,每種都來一份,全都送到這兒來。”
“呃,是……”
經紀人心思忐忑地領命走了,郎六則是站在原地,背靠著墻,抬手一點點按緊了眉心。他心里難受得很,后悔的滋味兒很不好受,他逼自己一件一件回憶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想著從見到謝瑜的第一眼起發生的所有事,他忽然發現,自己從來就沒有認真去了解過他。為什么那人從巔峰突然跌落到谷底,那些日子又發生了什么事,他當年又是怎么進入娛樂圈的,這么些年為什么家里人對他不聞不問。很多問題縈繞在心里,郎六忽然就生出了一絲想要更多了解那人的心思,那種感覺就像是一直被什么東西壓制著,如今破土而出,就再也抑制不住,迅速而蓬勃地爬滿了他的整顆心臟。
他終于再也不想忍耐了。
有了弱點又如何呢?有了把柄又如何?他就算有再多的事情要做,再多的責任要背負,他也該用自己的肩膀為心里那個人抵擋住風雨,而不是逼自己無視和掩藏這份心意,害得那人露出那種疼痛而無助的表情。
他是郎家真正的繼承人,如果連自己愛的人都無法守護,那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
郎六抬起手來,輕輕按住脖子上掛著的一塊玉石,微微笑了笑。
“爸、媽,你們有兒媳婦兒了,”他隔著衣服用力壓緊了,側頭看著遠處逆光的剪影,一向灑脫的目光里漸漸凝出一絲沉重的光來,“等一切結束,我就帶他過去給你們看看,你們會喜歡的。”
走廊里寂靜又冰冷,郎六暗暗吸了口氣,松開手來,再次轉身打開了謝瑜的房門。
男人又昏睡了過去,郎六拿過一張椅子坐在他旁邊,越看心里越疼,忍不住嘆了一聲,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
“謝瑜,”他輕聲說著,彎下腰來,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我認真了,你就逃不開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這輩子,永遠都是我的了。”
“嗯……”謝瑜微微皺起眉,似乎被吵醒了,眼睛睜開一條縫來。
“吵到你了嗎?”郎六擦了擦他額上的汗,又探探溫度,“還是熱,再睡會兒吧。”
“您……怎么還在?”謝瑜稍微清醒了一些,總算注意到周圍不太一樣,“這里不是酒店嗎?”
“這是醫院,你發燒了,差點燒成肺炎了知不知道?”郎六責怪地瞪著他,“你給我聽著,以后誰再欺負你,立刻告訴我,我給你撐腰。”
謝瑜呆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笑,“您這是讓我告狀么?”
“對,就是告狀,你以后腦子里給我死死記住這兩個字,不許再這么忍著,聽到沒?”郎六氣呼呼地哼了一聲,手上擦汗的動作卻很輕柔,“你是我的人,欺負你就是欺負我,真當我郎佑琛是死的么?”
謝瑜面上的表情頓了一頓,又笑笑,“也是,打狗也要看主人的,我記住了。”
“打什么狗,誰說你是狗了?”郎六彎下腰來,鼻梁貼著他的鼻梁,鄭重地說,“我告訴你啊,我包養了你,我就是你的靠山,你適當靠一靠,那是應該的,別這么傻兮兮的什么都自己扛著,知不知道?”
謝瑜呆了呆,茫然地眨眨眼。
郎六被他呆呼呼的表情萌到了,忍不住垂頭親了他嘴巴一下,兇巴巴道,“再讓我發現你被欺負,還瞞著我,我就罰你伺候我到天亮,第二天也下不了床。”
謝瑜抿了下嘴唇,聽得有點不舒服,只得低聲哦了一聲。郎六覺得自己哪里說得不太對,可他又拉不下臉說什么討人喜歡的情話,想來想去只好憋出一句,“我跟你說,我這人精神潔癖,不喜歡的人我才懶得上呢,懂不懂?”
“哦。”
“哦什么哦,聽懂了沒!”郎六張嘴咬住他的鼻梁,哼道,“我是說我喜歡你,所以才會上你,懂了?”
謝瑜又呆住了,有點兒蒙,可心下又覺得好笑,郎六可能是看自己太慘了,安慰自己罷了。他也沒往心里去,笑著嗯了一聲,正巧這時候經紀人回來了,敲門送來一碗熱騰騰的粥,郎六趕緊接過來,把人打發走了,便樂顛顛坐回來把謝瑜小心抱了起來。
“哎,身上還這么燙,”郎六抱在懷里不舍得撒手了,側頭在他脖子上親了一下,“這幾天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想,把身子養好,知道嗎?”
謝瑜覺得他奇奇怪怪的,他又不是傻子,這人的懷抱和過去的感覺真的不太一樣,他心里疑惑又茫然,聽到這話才稍微回過神來,趕忙說,“不太好吧,我已經請一天假了……”
“剛和你說的話,又忘了?”郎六不情愿地松開手,給謝瑜找了個靠墊靠上,把被子又給他拉上來一些,“你要時刻記著你是我的人,懂不懂?你再看看,我是誰啊?老子可是整個劇組的衣食父母,我讓他們等他們就得等,等一個月也得給我等著,我燒錢玩兒我樂意,咋地?”
謝瑜持續蒙圈,郎六又哼了一聲,把粥碗拿過來小心給他盛了一勺,“所以你給我硬氣一點,全劇組都該伺候著你才對,懂不懂?”
不太懂……
謝瑜迷惑地吃了一口郎六遞過來的粥,本能覺得好吃,眼睛亮了一下。郎六被他這么一亮,整個心情也明朗了一些,笑容更大了,趕緊再盛一勺吹了吹,又遞過去,“好吃是嗎?那多吃點,不過這個挺普通的,我讓小于去如軒給你訂了些營養粥過來,你吃完再睡會兒,醒了就有好吃的了。”
謝瑜剛要張嘴,聽到這話忽然頓住動作,抬起頭默默看著郎六,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說出口,“郎總。”
“嗯?”
“您……”謝瑜抿了下唇,想問些什么,可又不知道問什么好,他只是覺得奇怪,這人忽然這么照顧他,他覺得怪別扭的……
“干嘛?對你好點兒還不行啦?”郎六扁起嘴巴,勺子遞到他嘴邊蹭了蹭,“以后我都這個風格了,你早點習慣吧。”
謝瑜迷迷糊糊地被他喂了一碗,身體沒那么難受了,也有了點精神,郎六又抱著他躺回床上,自己也不客氣地跟著一起鉆了被窩,在被子里側身抱著他,還把人腦袋給按到了肩膀上。謝瑜往后退了退,提醒他,“郎總,我生病了,別給您傳染了。”
“染就染了,我樂意,”郎六不理他,還是抱著,大手覆蓋在他后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按摩,“一會兒我去請醫生再看看你的腰,順便一起治了。以后哪里疼馬上告訴我,再敢隨便糊弄我,我就罰你用嘴巴給我做,聽到沒?”
謝瑜臉上一紅,咳了一聲。郎六只是嚇唬他,說完又笑了笑,抱著他的手臂稍微松了些力氣,“睡吧,我抱著你睡。”
“……您真的會傳染的,還是放開我吧。”
“再廢話我脫褲子了啊?”
謝瑜立刻咬著嘴巴不吭聲了。郎六低聲一笑,一邊揉著他的腰,一邊溫柔摟著他,謝瑜雖然有點兒不習慣,可男人的擁抱實在太舒服,那只安撫的手也讓幾個月來隱隱作痛的后腰舒緩了不少,他心里雖然迷糊,但抵不過被郎六圈出的溫暖感覺,沒一會兒又糊里糊涂地睡了過去。郎六直到懷里人睡沉了才松開手,悄悄下了床,忍不住又親了他一下才轉身拉開門走了。
等出了門,男人臉上的柔情一消而散,黑眸驀地沉了下來。
天已經黑了,劇組的人陸續都回了酒店,郎六把億鑫的另幾個工作人員叫出來,讓他們領著直接去了導演的房間。導演一開門看到郎六陰沉的臉,心里本能一涼,渾身一下就滲出冷汗。郎六也沒進門,垂眼看著他,似笑非笑似的,“聽說李導最近挺照顧謝瑜的,過來問候一下。”
李導嚇得面色都白了一分,哪敢應下責任,趕忙解釋,“這……只是這幾天,總那邊……”
“喻投了多少,我原數補給你們,以后把他的話當屁聽過去,我說得夠明白了吧?”
李導趕緊點頭如搗蒜,郎六伸手抵住墻壁,歪著頭笑瞇瞇道,“另外,以后可就要多麻煩李導了,喻手底下的那個男二號,我覺得演技需要磨練一下,咱們有責任要好好培養新人,是不是?”
“……”
“還有,謝瑜需要休息一段時間,先拍所有其他人的戲,他的以后補上。”
“可、可是,他是主角,一大半都有他的鏡頭……”
“那不還有一小半嘛,”郎六仍是彎著眼笑著,要多親切有多親切,“實在不成大家就都休個假,李導您這把年紀了,偶爾多多休息,對身體也好,不是嘛?”
“……”
“或者我直接帶他走,去演《白骨哀》算啦,我是無所謂的。”
“別別,我就先拍其他人的,沒關系,沒關系,”李導趕緊擺手,“讓他好好休息,身體重要嘛。”
“李導是明白人嘛,”郎六直起身來,笑盈盈道,“那我走啦,您睡個好覺,晚安嘍。”
也沒看身后人精彩的臉色,郎六心情舒暢地走了。之后的幾天謝瑜仍是惴惴不安,幾次都詢問郎六和經紀人劇組那邊的情況,郎六干脆讓他自己打電話過去問,結果李導熱情洋溢地告訴他先好好養身體,不用擔心別的,謝瑜心情復雜地收了線,看著在他身邊開開心心削蘋果的某人,無奈道,“郎總,您不會……去嚇唬導演了吧?”
“嚇著玩兒唄,不嚇嚇怎么聽話?”郎六無所謂地聳聳肩,切了一塊兒遞到他嘴里,“來嘗嘗,我剛才偷吃了一塊,還不錯。”
謝瑜乖乖吃了,吃完看了郎六一會兒,忽然扯了下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來。他沒說什么,郎六卻是不高興了,再次調-教他,“又想什么呢?跟我說實話。”
“……”謝瑜沉默了一會兒,慢慢斂了笑,低聲道,“我是在想……等您以后忘了我了,或者等我老了,估計更難混了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