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堂,封釋作揖道:老朽拜見夫人、世子。
段夫人眼里掛著淚,還禮道:都督交友遍地,危急時刻還是封公最善。
封公。
瞧著慕容皝規矩施禮,封釋笑道:若洛廆常常給老夫提起自己的麒麟兒,想必就是你小子吧,噥,這塊玉就送于你了。
段夫人見狀,催促道:皝兒,還不快謝過封公。
長者賜不敢辭,謝封公厚賜。
禮節過后,封釋落座,開門見山道:若洛廆將棘城托付給夫人,自然是認可夫人的才能,沿途行來井井有條,若洛廆乃有福之人。
我與令夫相交多年亦算知己,有些話老夫就直說了,老夫剛自燕世子的軍中來,此行是個說客。
弄清楚了對手是誰,段夫人心里自然也知道了自家處境,沉聲問道:宇文部要如何
封釋道:以財賄之,方肯罷兵。
段夫人輕攏耳畔的秀發,不疾不徐的說道:封公自城頭來,想必看見了烽火。
棘城烽火急報,都督看后必會回軍,屆時兩軍相斗,我尚有娘家使力,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憑何讓我家示弱,以財賄之。
眼見段夫人不愿,封釋再道:你家大軍回程所需幾日,作戰又需幾日,日日相加,耗費可曾算過
這城中涌進來的數萬百姓,每日人吃馬嚼,府庫可能承之
就算府庫能承其重,誤了春耕農時,你部所損,不計其數。
這一耗一損,若洛廆半生白忙。
比起宇文部動用的廉價部族騎兵,慕容部兵雖強,但顯然花費亦巨大。
城中百姓這些天的日常消耗,早就讓段夫人頭疼不已,此刻被抓住痛腳,心中不由的動搖了起來。
若是宇文部再圍困上半月,府庫一空,春時誤,她這個家便算是當到頭了。
看來只能棄車保帥了。
段夫人凝眉道:封公如何保證那宇文氏不是誆騙我這孤兒寡母
若是財貨得手,其依舊不肯退兵又如何
封釋扶須道:燕世子能見老夫,就說明其志不在此。
宇文部所思者,乃若洛廆回兵,以解草原之危。
在你燃起烽火的那一剎那,若洛廆便不得不歸了。
為今之計,不過是讓你慕容部的損失降到最小。
若是那宇文堅貪戀不去,待若洛廆大軍趕回,這些財物不過是從左手放到右手罷了。
段夫人亦是軍人家出身,果斷異常,道:如此慕容氏便拜托封公再走一遭了。
封釋贊道:夫人善斷。
須卜歡瞧著棘城吊下來的一箱箱珠寶、金銀,心中亦是震驚。
在不破城的前提下,居然能有如此收獲,怎不叫人歡喜。
宇文堅這一場談判下來,簡直比須卜氏搶了一路還賺得多,果然歷來劫富不劫窮,是有道理的。
宇文堅倒是沒那么激動,財物只不過是完成理想的薪火罷了。
他靠馬過去,道:舅舅既有所獲,何不西歸柳城,等待時機,緩緩而退呢。
須卜歡眺望著防備森嚴的大棘城,嘆道:還是有些不甘心吶。
聞宇文堅直接調轉馬頭,打馬離開。
須卜歡扭頭一瞧,人都走遠了,不爽的嘟囔道:這小子,真是…
首領,咱們是走是留
須卜歡白了一眼麾下問話的千夫長,哼道:我等草原漢子豈能無信寡義,既然大棘城已經出錢贖買,咱們為何不退。
撤!
諾。
遠遠眺望著須卜氏的兵馬遠行而去,城頭上,段夫人牽著慕容皝,叮囑道:皝兒,記住這種無力感,以后切不可跟你叔叔般輕覷他人,累及部族。
知道了,母親。
封釋也帶著封弈坐上了回家的牛車,瞧著孫兒疲憊的樣子,封釋好奇道:世子跟你做耍了
想起這事,封釋立刻兩眼放光,笑道:嗯,射了箭,世子居然能左右開弓。
左右開弓那下次你可以尋他對弈。
好的大父。
宇文堅一行打頭,往柳城趕的路上,拔拔赤勿派來稟報的哨騎絡繹不絕,北方的情況顯然跟他的預想有些出入。
打發走了哨騎,宇文堅眉頭蹙了起來,草原上的慕容氏主力的確回軍了,但卻只有千騎而下。
這到底是全部的支援,還是說其回軍的前鋒,一時間宇文堅心里拿不定主意。
揮手招來普拔,宇文堅吩咐道:你派人將拔拔赤勿通稟的消息傳給大帥,看他如何做斷。
送了信,宇文堅不免謹慎傍身,購糧牽制,這兩大目的都必須達成,否則豈能輕撤。
他又喚來宇文吉,吩咐道:你領第二百人隊,押送咱們此次在棘城的所獲,率先啟程西歸。
趕到大寧營后,讓慕輿句帶著我的親筆信去關內尋祁弘,從速購買糧食北運。
我估摸大軍要在柳城停留,緩緩觀望些時日了。
宇文吉面色微變,問道:慕容氏回軍有變
宇文堅無奈道:據拔拔赤勿所,他偵測到的慕容部回軍不過千騎,若我們讓這千人嚇走了,豈不是白來一趟。
調不回慕容廆,一切都是空談。
宇文吉點點頭,扶胸道:如此我便先行,購糧之事比之此事,不遑多讓。
送走了宇文吉,宇文堅再次下令道:傳令給達奚步和伊婁莫忒,讓他二人帶著第三第四百人隊,即刻改變進軍方向。
往西北設崗警戒,若有敵騎,即刻回稟。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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