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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周景云莊籬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說她

                第一百六十二章 說她

                "大郎君,你去見她,告訴她,你的身份,讓她知道大家一樣。"

                沈青站在燈火陰暗處,看著殿內歌舞翩翩,似乎在專注欣賞,直到被身后有內侍低聲急切打斷。

                沈青原本沉沉的臉色更加難看:"一樣什么她算什么娘娘的人!她不過是求娘娘恩典,娘娘送她一個前程罷了,她也配稱是娘娘的人!"

                內侍無奈:"我知道你瞧不上她,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白瑛為了前程已經喪心病狂,我們要把白小娘子保下來,否則就功虧一簣了。"

                他說著看向結鄰樓的方向。

                "那邊有帝鐘在,能破一切幻術,只能坦誠相見了。"

                沈青冷冷說:"好一個白小娘子,為了她,周景云獻上了身家,我也要獻上自己。"

                內侍催促:"這次要留的只是白小娘子這條命,又不是白小娘子這個人,我們要我們的,白瑛也能如愿,大家各取所需,暴露身份有些麻煩,但沈大郎君您一定能有辦法脫身。"

                沈青吐出一口氣,抱起琴轉身,穿過飲酒說笑或者觀燈的人們,所有人都似乎沉浸在歡悅中,對沈青視而不見。

                相比于麟德殿內的熱鬧,結鄰樓上此時安靜無聲。

                王德貴低著頭宛如一個木樁,存在只是為了讓白瑛扶著,十個兵衛神情木然,似乎什么都聽不到。

                她就這樣承認了她是蔣后黨。

                輕輕松松簡簡單單沒有絲毫遲疑。

                是啊,對她來說,承認這個,她又不會死,死的是跟她有關的人罷了。

                更何況,聽到的人是她的階下囚,能奈何她

                人在夢里因為本能會戒備有所顧忌,但在現實中會因為一切都在掌握中而赤裸坦誠。

                莊籬默然一刻,問:"是從投信舉告宋家開始的嗎"

                白瑛看著她:"是啊。"輕嘆一聲,眼神追憶,"現在回想,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呢,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真的會聽到我的委屈。"

                莊籬看著白瑛的雙眼,似乎看到她手上胳膊上裹著傷布,趁著夜色,偷偷摸到鬧市中的銅匭前。

                雖然說是家里的女主人,但到底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少女第一次做這種事,暗夜里似乎有無數視線看著這邊,還好并沒有人出來喝問。

                她也記不清該往哪個口投,胡亂的塞進去了,跌跌撞撞跑開了。

                日夜轉換,銅匭被打開,這一地的信件與四面八方的信件一起飛向京城,匯集到一處。

                高大的殿內,不同的房間里,信件被一一拆開,查看,再登錄造冊。

                白瑛那封信被挑了出來。

                "大郎君,這個是訴冤的,錯投到建獻策里了。"

                "一個小姑娘,被人撞了,嗯,的確是訴冤,重新登冊吧。"

                隨著兩句對話,信就要被拿走,但又有一女聲響起。

                "我瞧瞧。"

                與此同時有一只白皙柔美的手伸過來,這封信被遞過來,信打開,白皙的涂著丹蔻的手指滑過字跡,落在最后一行。

                "…明明皆為人,為何他貴我賤此乃不公,請皇后娘娘替天行道。"

                女聲念著信上的話,發出一聲笑。

                "請我替天行道也算是建獻策,這也沒投錯。"

                "去吧,讓她看看,貴人也會受到懲罰,天道無親。"

                后來呢

                "后來,大家就看到了,仗勢欺人縱橫的宋氏覆滅了。"白瑛說,雖然過去了很久,想起那一刻,她的雙眼還是閃閃亮。

                那么顯赫,那么大的家族,那么多的人,因為她一句話一封信,就成了階下囚,被流放被斬殺,宛如一棵大樹嘩啦啦倒塌,化為烏有。

                真是讓人恐懼,又興奮。

                "后來呢"莊籬繼續問,看著白瑛,"你后來又給她投了什么信"

                當時在夢里要看那封信,卻遭到白瑛強烈的抵抗。

                白瑛笑了,很干脆地說:"自然是感謝的信了。"

                感謝的信

                "皇后娘娘為我懲奸除惡,我當然要表達我對她的敬佩,傾慕,和,向往——"

                向往。

                莊籬默然一刻,問:"后來,你跟著父親進京,是去見蔣后了"

                白瑛再次點頭:"是啊。"雖然過去很久了,說到這件事,她似乎又變成了那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少女,緊張局促不安又期待,"其實,我也沒有想到真能見到她,我當時在信上感謝了她,說想當面對她說謝謝,沒想到,她真的讓人帶我去見她了……"

                說到這里看著莊籬,臉上綻開笑容。

                "她連父親都不見呢,她只見我。"

                莊籬低下頭,繩索在身上交錯,綁的結結實實,她雙手交叉放在膝頭,手上戴著的一枚紅寶石戒指。

                紅寶石泛著光,宛如鏡子,隱隱照出她的臉。

                四周明亮的燈火,刺目閃耀,她瞇起了眼。

                "蔣眠兒。"她說,"她叫蔣眠兒。"

                蔣眠兒白瑛看著莊籬,見她垂著頭,似乎在出神思索。

                她再次捏緊三清鈴,看看四周,再看莊籬。

                樓宇明亮,十個兵衛不多不少,莊籬被綁著跪坐在地上,姿勢依舊,面容依舊。

                白瑛神情放松,笑了笑:"蔣眠兒。"她也喚出這個名字,"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還知道她叫蔣眠兒。"

                這個名字說出來,她有些感嘆。

                已經許久沒人提及蔣眠兒,她自己更是從不提起。

                其實她也只見過她兩次。

                一次是單獨的覲見,一次則是跟在長陽王和王妃身后進宮朝拜。

                這兩次她都沒有看清蔣后的相貌。

                單獨的時候,滿心慌張,雖然近在咫尺,但她沒敢多看。

                朝拜的時候,地位卑微,站在一眾宮女中,那人在高遠的御座上,看不清。

                但蔣后這種人,哪怕她只是從你身邊走過,哪怕只遠遠的見過一眼,又有誰能忘記呢

                "真可惜,你沒見過她。"

                "她是什么樣的人"莊籬低著頭喃喃問。

                誰不好奇呢那可是蔣后。

                白瑛對于莊籬的詢問毫不意外。

                太久沒有提及了,也從來沒有人可以說,現在莊籬提了話頭,她也忍不住想要多說兩句。

                以后,也更難有機會說了。

                "她很好看,不是那種讓人覺得妖艷的好看,是讓人望之就喜歡。"

                "她很威嚴,不是嚇人的威嚴,是萬事都在她掌握中,她無所畏懼的那種威嚴。"

                莊籬看著寶石戒面,伴著白瑛的聲音,眼神越來越渙散,但白瑛看不到的是,那紅寶石戒面里的臉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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