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喬心頭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識地蜷縮進袖中。
她強裝著鎮定,在沈知念對面的繡墩上坐下,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勞娘娘掛心,臣婦無礙。”
芙蕖無聲地奉上一盞熱茶,放在沈南喬面前的小幾上。
白瓷茶盞里,淺碧的茶湯氤氳著熱氣,清香撲鼻。
沈南喬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那茶盞,又迅速垂下。
她的手藏在寬大的袖袍下,指尖微微顫抖著。
一只小巧精致的紅泥炭爐擱在角落,爐膛里銀絲炭燒得正旺,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爐上架著一柄素面銀壺,壺嘴正氤氳出縷縷白汽。
沈南喬的目光落在上面,含笑道:“臣婦為娘娘煮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沈知念臉上笑意漸深:“那就有勞長姐了。”
“娘娘客氣。”
沈南喬坐在爐邊一張矮凳上,脊背挺得筆直,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屬于官家夫人的端方儀態。
她面前的矮幾上,整齊擺放著青瓷茶罐、白瓷茶盞、茶則、茶匙等。
沈知念則斜倚在對面的軟榻上,裹著素絨斗篷,膝上搭著雪白的狐裘。
她一雙嫵媚的狐貍眼半闔著,目光看似慵懶,實則落在沈南喬那雙略顯僵硬的手上。
沈南喬專注地將茶則中嫩綠的雨前龍井,撥入溫過的白瓷壺中。動作流暢,帶著幾分刻意的風雅,仿佛真是一位精通茶道的嫻靜夫人。
銀壺中的水沸聲由“松濤”轉至“涌泉”,正是最適宜沖泡龍井的時機。
沈南喬執起滾燙的銀壺,水流拉出一道細長平穩的弧線,注入白瓷壺中。
霎時間,嫩芽舒展,清香四溢,盈滿了溫暖的營帳。
沈南喬溫聲道:“娘娘請稍待,這頭道茶性烈,稍潤片刻才好。”
說著,她將茶壺的蓋子虛虛掩上。
芙蕖和菡萏侍立在沈知念身側,目光看似平靜,實則帶著不易察覺的警惕。
帳內一時只聞炭火的輕響,和壺中茶葉舒展的細微聲音。
沈南喬的發髻間,那支羊脂白玉簪,在帳內柔和的光線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
簪尾那顆蓮子大小,渾圓飽滿的珍珠,格外醒目。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沈南喬發間溫潤的珠光上,唇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長姐煮茶的功夫,倒是越發精進了。”
沈南喬強自鎮定地垂下眼簾,避開沈知念的視線,專注于手中的茶事:“娘娘謬贊了,不過是些粗淺功夫。”
聲音溫婉,帶著恰到好處的謙卑。
隨即,她執起溫潤的白瓷茶壺。澄澈碧綠的茶湯,被緩緩注入兩只瑩潤如玉的茶盞中。
水汽裊裊,茶香四溢。
沈南喬的目光,掠過專為沈知念準備的那只茶盞,碧綠的湯色映在她眼底,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
就是此刻!
她放下茶壺,仿佛不經意地抬手,指尖撫向發髻。動作自然流暢,帶著女子整理儀容的嫻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