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辦?!
陳棟梁枯坐在辦公室內,一根煙接著一根煙。
一包煙,沒多久就見了底。
這短短的片刻,他腦袋里就像是過電影一樣,把這些年的事情,全部翻來覆去一個遍。
從大學畢業進紀委,從小辦事員干到主任,再到主持一個縣的紀委工作,再到一個市,再到津沽市這樣的重地。
見過的人,經過的事,好的壞的,清的濁的,全在眼前晃。
他想起剛進紀委那會兒,他最尊敬的那位老領導帶他出去調查的時侯,拍著他肩膀說:“小陳啊,干咱們這行,手里攥的是劍,心里得揣著秤。劍要利,秤要準!劍不利,斬不了妖;秤不準,量不出人心!”
這些年,劍銹了,秤也偏了。
怕得罪人,怕丟位子,怕這怕那,唯獨不怕對不起這身衣服,不怕對不起老百姓喊他的那聲通志。
甚至,過去的他,都已經把這些東西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陳棟梁現在很多時侯心里想的就一件事——我陳棟梁在紀檢系統干了一輩子,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好不容易坐到這個位置,我不想惹事,只想安安穩穩干到退休,最好是退休之前,能夠把腦袋上的那個副字給摘了。
可是,但剛剛,魏榮的話點燃了他心頭的那股子熱血。
魏榮所說的那些情況,更像是針一樣扎著他。
而且,他心知肚明,那些查無實據的舉報信和舉報電話的背后,不止是白紙黑字,不止是簡單的幾句話,而可能是一個個破碎的家庭,一個個無處申冤的普通人。
沈超雄憑什么這么狂?不就是因為他有個當市委書記的爹嗎?
沈裕民又憑什么一次次把事情擺平?不就是因為他手中有權嗎?
如果連紀委都選擇視而不見,選擇通流合污,那這津沽的天,豈不是永遠都是黑的?
老百姓的委屈,還能去找誰?
這樣的人在這么高的位置,豈不是上行下效,以后下面的人也要有樣學樣?!
這時侯,安江.前不久在電話里的那句話也在他耳畔回蕩響起——
紀檢是一地的倚天劍,紀檢這柄劍鋒利與否,直接關乎一地干部風氣,也會影響一地發展,紀檢監察不作為,老百姓是要罵娘的!
這柄劍,銹了太久,也該擦亮了。
“去他娘的!”陳棟梁猛地睜開眼,狠狠罵了句臟話,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找到安江辦公室的號碼,迅速撥了過去。
這個聚集星火的人,他陳棟梁當不起,也有愧去當。
但安江,配得起!
電話很快接通。
“安市長,是我,陳棟梁。”陳棟梁待到接通后,沉聲一句,接著道:“我想清楚了,我決定對組織負責,對人民負責!沈超雄的事情,紀委會徹查到底,一經查實,絕不姑息,絕不縱容!”
電話那頭,安江笑了起來,他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但還是平靜地問:“棟梁書記,你確定想清楚了?”
“確定想清楚了。”陳棟梁斬釘截鐵一句,沉聲道:“我是個黨員,是津沽市的紀委書記!這把劍,該出鞘的時侯就得出鞘,不能看到了問題,還任由這柄劍銹在劍鞘里。至于其他的……大不了,這官老子不干了!”
最后一句話出口,陳棟梁忽然覺得胸口那股最近一直憋悶著的濁氣,頃刻間煙消云散。
所謂心中無私天地寬,或許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