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川哪里單單是在暗諷廖光釉與同僚上司合伙受賄行賄，她更是在影射顧太傅不如謝非予，論謀算，論千機，都差遠了！

“狂妄，真是狂妄！”一個小丫頭，口沒遮攔，顧太傅是兩朝元老也是你這等小姑娘可以評頭論足的？！廖光釉這口氣可險些沒給順下來，眼見著那姑娘左耳進右耳出壓根沒再搭理自己的駕著春光信步而去。

一旁的錢大人連忙替他順順這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姑娘向來伶牙俐齒的，你和她討什么口舌之爭。”錢遠涯咂咂嘴，慕四小姐在王城里拋頭露面一年多來，可沒少氣到人，別與這種向來沒臉沒皮的女人置氣才是。

廖光釉呢，一張臉漲的是通紅，嗓子里大口大口的總算是喘上了氣：“她、她……”她字擱了半天也沒下面半句話落出來，反是廖光釉自己覺得這春日的暖光比驕陽還要似火，“遠涯兄啊，老太傅說得對，謝非予留不得。”

廖光釉這么說的時候是比在剛才的府院中聽到顧忠書口出此時更確定，他甚至一把按住了錢遠涯的手，細汗都從掌心里透過，兩個人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腦中就會滲透過顧忠書的話，即便在這晴天日宴下想起，也頓時毛骨悚然。

這是一場時局的較量，成者王侯敗者寇。

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遺臭萬年。

你們要做浴火忠臣，還是碌碌庸臣——顧太傅的確是一把激將的鋒利刀劍，誰人聽到那些話能無動于衷？！

錢遠涯渾身一僵：“廖光釉，凡事三思。”一將功成萬骨枯這種話說來輕松，自己可以是要頭一顆要命一條，但是你要考慮全家老小的后果，考慮北魏天下的后果。

廖光釉狠狠咬了下齒根：“你以為，老師會給咱們退路嗎？”既然顧忠書能在你們面前把牌都攤開了，那么這一場賭，所有人都得跟著下注，與其渾渾噩噩、舉棋不定，不如就跟這天下作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死的轟轟烈烈，死得其所啊！”

這聽起來豪邁的話本該和著仰天大笑出門去，可是廖光釉和錢遠涯卻沒有半分的輕松，所有人的心口就好似一個被扎緊的麻袋，鼓脹卻無法宣泄。

兩人抬起頭來早已看不見慕沉川和那小丫鬟的身影，只有半點粉白的桃李在枝頭飄搖。

可別說，不光廖光釉氣的抓心撓肺的，這頭跟在慕沉川后面踢著小石子的四意也氣的牙癢癢。

“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成日里花天酒地不說，老太傅也不管管。”四意嘴碎的跟在慕沉川身邊，她以前在珍饈館里落腳和哪家的美嬌娘不是個小姐妹，朝廷里有些大人明面上一本正經，暗地里在小美人身上砸的銀子可不少，一個個都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四意本來就挺嗤之以鼻的。

那些大官們在朝堂里受了氣，有本事就找謝大佛爺好好較量一番，來拿她慕沉川下什么手，也就會欺負小姑娘。

當然，這“欺負小姑娘”幾個字只能是四意來說，放了全王城那誰不知道如今的慕沉川是謝非予的心頭好，說到欺負，哈，誰敢欺負。

別開玩笑了。

慕沉川拂了拂耳邊的長發，她撓撓落在發頂的桃花瓣兒，聽著四意的碎碎念有時候還挺有意思：“今兒個太傅府為何如此熱鬧？”門前車水馬龍的好似剛散場了什么宴會，據她所知，顧忠書可不像是喜歡這么大張旗鼓宴請賓客的人。

“老太傅下了請帖邀了朝中的門生和同僚品個茶會，大約是剛剛得了好茶，顧大夫人從前最喜歡的山茶也正值茂盛。”四意攙了攙慕沉川，王城中許多世家子公子、文人墨客也喜歡有事沒事置辦一些品茗會或者賞畫鑒詩大會，起碼顯得自個兒的格調高人一等。

“小茶會？”慕沉川微微低吟了兩分，腳步就停頓了下來，她回頭莫名又去瞧了眼太傅府的院門，“你剛才瞧見太傅府后門停靠的那輛馬車沒？”她突然道。

四意“哎”了聲，搖搖頭，她哪里注意過顧忠書家的后門還有輛馬車的事，就算有，也沒什么可奇怪的呀，今日茶宴可是高朋滿座的，指不定是哪一家的大人將車子停靠在了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