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他湊上前在其中一人的口鼻處聞了聞,卻沒有聞到絲毫的酒味。
這可真奇怪!他想。
……
……
鐘遠并未走遠。
他站在樹下的陰影里,看著查理蘇上了車離開后,才從樹后離開了。
碼頭后面的馬路邊,鐘達在車里等著他。
看到他上車,鐘達將手里的煙扔到了窗外,而后轉頭看向他,上下掃了一眼,才又收回目光。
“回酒店?”他問。
鐘遠搖搖頭:“找個路邊攤,喝兩杯。”
“好。”
車子動了起來,十來分鐘后,在距離太倉酒店不遠的一處小巷里,找了家燒烤店坐了下來。
鐘達去點的菜,回來時,拎了一箱啤酒。
鐘遠看到,微微傻眼:“這么多?”
鐘達一邊將箱子放到了桌上,一邊答道:“喝不完帶回去。”
得!
小巷里,前前后后都是差不多的小吃店,總共有七八家,一到夜里,就十分熱鬧。來的人里,大多都是二十出頭的本地年輕人,也有些三十來歲的上班族,不過不多。
這里的店面都很小,屋子里擺不了幾張桌子,所以店家會把桌子放到外面的巷子里,沿著墻放一排。如此一來,路就便變得很窄。
鐘遠和鐘達就在門口對出來的桌子旁坐著。
燒烤剛上來沒一會兒,巷子口又陸陸續續進來了幾撥人,很快這不深的巷子里就幾乎坐滿了人。
說來也奇怪,很多來這的人,大多都喜歡坐在這巷子里,反倒并不喜歡往店里坐。
沒多久,這巷子里就變得喧鬧起來。
說話聲,笑聲,還有店家的喊叫聲,都糅合到了一起,嘈雜之中,又帶著濃濃的人間生氣,讓人頭暈暈的同時,又不由得無比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活著!
兩三瓶酒下肚后,有姑娘唱起了歌。
并不怎么熟練的吉他聲輕輕和著,姑娘聲音清越,很是好聽,巷子里倒是靜了一陣,可是一曲唱罷,叫好聲,口哨聲,鼓掌聲,轟然而起,震耳欲聾。
又過了會,巷子尾端的一桌人,不知為何與旁邊一桌的人吵了起來,砸瓶子,扔凳子,打得不亦樂乎。
旁邊的人也不躲,有看戲的,也有上前拉架的。
雜亂了幾分鐘后,場面逐漸又平靜下來。之前打得不可開交的兩桌人,板著臉喝起了酒,沒一會,甚至勾肩搭背地稱兄道弟起來。
而坐在這巷子里的人,似乎也對這場的場面習以為常。
一箱酒,差不多喝掉了一半時,鐘遠已經覺得差不多了。年紀大了,這種喧鬧的環境,讓人有些不適應。
正準備要走時,先前唱歌那姑娘在他們桌前停了下來。
她先看了一眼鐘遠,而后才看向的鐘達,掏出手機,沖著達子甜甜一笑,道:“帥哥,能留個聯系方式嗎?”
鐘達抬頭看向她,面無表情地答道:“我沒手機。”話落,他卻又伸手抓過桌面上放著的手機,一把揣進了兜里。
小姑娘的臉頓時黑了,瞪了鐘達一眼后,扭頭就走。
鐘遠無奈地看了一眼鐘達后,起身拎起剩下的半箱啤酒,與鐘達一道,往外走去。
沒走幾步,后面有腳步聲追了過來。還未靠近就已聽得對方的喊聲:“前面的,你們站住!”
鐘達先回的頭,鐘遠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道:“累了,回去吧。”
跟一群熱血年輕人有什么好計較?
鐘達與他對了一眼后,目光又越過他,朝著后方追來的那幾個男生,不悅地盯了一眼。
為首的一個染了白發的年輕人,猛地停住了腳。后面跟著的兩人剎車不及,直接與他撞在了一起。
年輕人往前一個踉蹌,差點沒把旁邊的桌子給弄翻了,等到再站穩時,一抬頭,眼前的巷子里,已經不見了那兩個男人的身影。
“你剛才干嘛突然停下來?”后面的兩人也發現了那兩人已經不見了,不滿地抱怨道。
年輕人沒接話,他此時腦海里,只有剛才那個男人看他的眼神。
那眼神里其實沒多少情緒,只有些許淡淡的不悅。可就這一眼,卻讓他心中莫名一慌,他甚至都沒弄清楚這些慌張由何而來,腳步就已經自己停了下來。
他沒辦法回答同伴的質問,他只知道,或許停下才是對的。
巷子外,鐘遠二人并肩往酒店走著。
是達子先開的口。
他說:“哥,你有心事。”
鐘遠嗯了一聲。
鐘達不吭聲了。
過了小半分鐘后,鐘遠開口:“我有個親弟弟。”
鐘達腳下不由得微微頓了一下,接著,接過話:“沒聽你提過。”
“他死了。”鐘遠道。
這直楞楞的三個字,驚得鐘達直接停了下來。他滿臉震驚,甚至還有點無措地看向鐘遠,道:“對不起,哥,我不知道……”
鐘遠笑笑,道:“這跟你有什么關系!別瞎道歉!”說著,繼續往前走去。鐘達見狀,忙抬腳跟上。
鐘遠深吸了口氣,道:“他如果還活著,今年應該31歲了。”說著,他又轉頭沖鐘達笑了一下,道:“比你大。”
鐘達沒敢接話,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他此時的表情,略有些茫然。
他對于鐘遠的過去,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跟著鐘遠這么多年,他多多少少也聽說過一些。可關于弟弟這些事,確實從來沒聽說過。
“他是17歲的時候,在學校里失蹤的。我找了他七年,最后在他學校操場邊上的樹林子底下挖到了他的尸骨。七年……他已經只剩一副白骨了!”鐘遠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嘴角一直帶著些許笑意。“殺他的人,是當年他們學校的教務處長,也是后來的校長。可這個人,在他的尸體被發現的那天凌晨,死在了自己的辦公室里。是被人殺了之后,用繩子吊在了窗戶上,偽裝成的自殺!”
說到這里,鐘遠停了下來。他伸手摸出煙,點了一根,抽了一口,才繼續說道:“其實,我早就猜到是他,只是……”鐘遠驀地沒了聲,目光遙遙望向前方,昏黃的路燈下,無數飛蟲盤旋,愚昧至極,就好像啟力大廈里的那些人。
鐘達等了幾秒,沒見下文,忍不住問了一句:“只是什么?”
鐘遠回過神,收回目光,朝他輕輕一笑,道:“只是,當時的我太年輕。”
鐘達不理解,卻也不敢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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