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地一拍大腿,咬牙切齒地道:“楊燦,這都是你逼我的!”
……
四月十八,夜。
今夜有風。
西北風。
張大少動用了十多個他認為可以完全信任的張家護院、
眾人提著火油,悄然靠近了楊燦一行人居住的東廂客房。
這里是張家的地盤,一草一木、一磚一瓦,自然最為熟悉。
所以他們悄然接近,并沒有引起院中侍衛的注意。
張家本來養有看家惡犬,但來的本就是張家人,那惡犬自然不會叫喚。
這個年代,即便是在隴上,大戶人家的建筑也大多采用木材。
今夜有風,手里有火油,要對一幢木質建筑為主的樓閣放火,當然很容易。
……
楊燦站在谷倉區那高高的花崗巖石基座上,眺望著他本該睡在里面的那座小樓。
這是谷倉區距東廂最遠的一座糧倉,這座糧倉里還有半倉的陳糧。
楊燦剛上來,走時匆忙,身上還穿著睡袍呢。
風吹著他的睡袍,衣袂不斷地擺動。
張大少召集護院準備采取行動的時候,楊燦就接到了示警,然后悄然離開了。
他知道張家一定會動手,在他不斷施壓下,人心是會被壓垮的。
只是他不確定張家會以什么方式動手。
現在,他知道了。
“蓬!”
風助火勢,火上澆油,結果不問可知。
一根巨大的火炬,迅速出現在夜空當中。
隴上的晚風是很強勁的。
從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奮力舔向天空的火舌。
火舌受到高空強氣流的影響,硬生生地彎了腰,向倉儲區卷過來。
火焰的威力很大,楊燦又是站在下風口,所以哪怕隔的很遠,他依舊能夠感受到烈焰炙烤的威力。
張云翊被人用熟牛筋把兩根大拇指綁在一起,就站在楊燦身邊。
他的臉色很難看,難看到了極點。
那火勢之大,只怕鋼鐵都要融化了。
火舌已經舔著了第一座谷倉。
那座谷倉基座以上都是易燃物,立即燃燒了起來。
如果那里邊有人,等這場大火燒完,只怕那人連渣兒都不剩了。
張云翊是個家族觀念很強的人,他前半生憑著自己的一條命、一口刀,搏出了一份大好前程。
后半生他就一心一意要壯大張家了。只為讓張家開枝散葉,在隴上這片大地上,牢牢扎下張家的根脈。
所以,只要能夠保住他一手壯大起來的張氏家族,必要的時候,他是不吝一死的。
但,他主動赴死,和被他一心想要維護的家人們害死,那是兩碼事兒。
這是最大的背叛,他的所有付出和犧牲在這一把火中,都成了一個大笑話。
大火一起,張家的人便鼓噪起來。
那些不知情的張家人驚慌地喊著家丁護院,趕緊去東廂救火。
但大火熊熊,已經根本無法靠近。
谷倉區的深處,花崗巖的基座上,楊燦坐了下來,雙腿自然地懸空。
遠處的火光隨著風勢,忽明忽暗地打在他的臉上。
楊燦看著那火光,對面色如土的張云翊道:“張莊主,你看到了?
這……就是你一心一意維護的張家啊!”
楊燦搖了搖頭,嘆息道:“這許多年來,你大概只養出了他們對富貴榮華的坦然享受吧?
一個個的,心都長歪了。”
“呼啦啦……”小樓還沒倒塌,最先點著的谷倉上部卻已開始倒塌了。
倒塌的燃燒物濺起了無數火星,被大風揚起,星星點點的,無比璀璨。
“張莊主,我這里有一個很好的建議,你要不要聽聽?”
楊燦忽然扭過頭,就在那漫天飛舞的“星光”中,笑著看向張云翊。
他的笑容在“星光”里無比璀璨。
一丈多高的花崗巖基座下面,就是兩個管事、兩個嬤嬤帶著侍衛們看管著的豐安莊眾管事們。
眾管事們呆若木雞。
原本用來看押他們的那座谷倉,剛剛因為倒塌,而化作滿天的星辰。
青梅心有余悸地看著那座轟然倒塌的谷倉,忽然扭過頭,看向那高高的石頭基座。
楊燦就坐在那石頭基座的沿兒上,火光映著他的容顏,仿佛是花崗巖雕刻出來的。
“卟嗵!”雙手被縛的張云翊,猛然向楊燦跪了下去。
因為他的雙手被縛,無法跪的慢些,雙膝磕在了堅硬的花崗巖上。
雙膝很疼,但他的心更疼。
楊燦看向面前那顆深深俯下的花白頭顱。
張云翊的肩正在劇烈地抖動,他在無聲地號啕。
楊燦悠然道:“張莊主,我保證,你不會后悔今天的選擇!”
小青梅就那么仰著小臉兒,定定地看著如此一幕,滿眼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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