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沉思兩秒，便抬頭看向似乎比他和穹更早到達翁法羅斯的三月七：“三月，要了解一個世界的歷史，最好的方式是……？”

“哦，這個我記得，是圖書館！”三月七脫口而出，“好啊丹恒，咱就知道你一直沒放下警惕！哼哼，咱可是宇宙第一美少女，獨一無二的那種！”

“什么？”穹不明所以，他只感到丹恒和三月七之間的氣氛突然緊張，然后瞬間又放松了下來，“話說三月，你換衣服就算了，為什么眼睛的顏色也變了啊？”

“這不重要，”丹恒揉了揉穹的頭，“最重要的是，三月還是三月。”

“那，咱們要不要現在就去？”三月七終于成功的從長夜身上滑了下來，她一藍一紅的眼里散發著一種開團秒跟的期待感，“咱記得風堇說的懸鋒圖書館的位置！”

“走！”穹瞬間跳起來，然后又壓低了聲音以掩蓋自己即將偷摸干大事的激動，“趁著遐蝶還沒回來，咱們偷偷的！”

“對，悄悄滴進村，打槍滴不要！”

三月七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塊黑布系在了腦袋上，順便給穹腦袋上也套了一個，兩人打打鬧鬧，直到丹恒列好清單，收拾好東西。

“三月，穹，別玩了，歷史，救世主或者月亮，，一會直接找書。”

“知道啦！”

巨城的圖書館與其說是書館，不如說是一座巨大的，充滿生機的知識森林。

由活體樹木構成的書架上纏繞著發光藤蔓充當照明，空氣中彌漫著紙莎草和植物汁液的混合氣息。

而就在他們穿梭于高大的書林之間時，一個反復出現的景象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欸，你們看那邊……”三月七壓低聲音，指了指不遠處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

是萬敵。

那位氣質慵懶閑適的王儲正靠在一張由巨大蘑菇改造而成的軟椅上，捧著一卷發看上去有些老舊的卷軸，他腳邊，白色的迷迷正蜷成一團打著盹。

而幾乎占據他們全部視線的，是那個依偎在萬敵身旁的身影，那位總是散發著柔柔金光的，翁法羅斯的救世主。

可今天再看，那種之前還很柔和的光波，突然就莫名的尖銳了起來。

那位看不清具體面容的救世主，此刻正安靜地坐在萬敵旁邊的地毯上。

他沒有看書，也沒有做任何事，只是微微側著身，而那模糊的，散發著微光的面容上，一雙似乎正專注的凝視著萬敵的側臉。

他就像一塊被磁石吸引的鐵，沉默，固執，且無處不在，尤其是在萬敵的身邊，他的存在感開始變得格外強。

“這是第幾次了？”穹小聲嘀咕，“我們繞了這么幾圈，每次看到萬敵，這個亮亮的家伙就一定在旁邊。”

丹恒仔細觀察著，但他發現，在萬敵身旁的時候，翁法羅斯的救世主的姿態沒有任何攻擊性，甚至顯得有些溫順和依賴。

而萬敵，他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份如影隨形的注視，依舊從容地翻閱著卷軸。

只是偶爾，他會空出一只手，非常自然地輕輕拍一拍救世主那光芒構成的，輪廓模糊的肩膀，像是在安撫一只大型犬。

偶爾，那位救世主也會主動低頭，讓萬敵的手落在他頭上，而萬敵也就順手揉一揉那位救世主蓬松的白發。

“我好像，又得推翻之前的思考了，”丹恒低聲對兩位同伴說，聲音里帶著些凝重，“那位救世主，固然處于人性流失的狀態，但支撐他繼續支撐這個世界的，恐怕不是我們通常理解的執念。”

“那是什么？”三月七好奇地問，“怎么聽丹恒老師你的語氣，好像這玩意比執念還嚴重？”

“是本能，”丹恒緩緩吐出這個詞，“就像人渴了要喝水，餓了要進食，拯救翁法羅斯，已經成為他存在本身的一種本能，而另一個本能……”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形影不離的兩人。

“應該就是待在萬敵身邊吧？”

穹接上了丹恒的話，他想起之前自己被影響時，也是莫名地想靠近那個發光體。

“所以，他之前影響我，可能也是一種，無意識的，想要靠近活著的生命的本能？”

“很有可能，”丹恒點頭，“而且，我更傾向于認為，這位救世主，是自愿被塑造成這個樣子的。”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我們總說有人天生是英雄，會主動承擔拯救世界的責任。

但我不相信，一個擁有完整人性的，鮮活的人，會毫無掙扎和痛苦的，主動將自己打磨成一件純粹為了某個目的而存在的工具。”

“除非，”穹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在變成工具之前，自己選擇了放棄那些會讓他痛苦和猶豫的部分？人性？”

“原來是這樣，然后，人性流失后，他僅剩的本能，除了救世，就只剩下了待在喜歡的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