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醫生難得開了個玩笑,但砂金還是攥著那杯水,靠在他懷里沒有動。
砂金的眼神有點空,但那種‘空洞’并不是某種嚇壞了的茫然,而是那種心里突然空出了一塊,冷風呼呼往里灌的感覺。
維里塔斯能感覺到他在努力消化,不光是信的內容,還有‘畢亞斯先生選擇了我’這件事的意義本身。
“可我也不是祂什么人,就算祂觀察過我,”砂金聲音低低的,像是怕驚動誰一樣,“我一直以為這種‘托付’的事,只會發生在那些可靠的人身上。”
“是的,一般來說,”維里塔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有一個經常會多想的伴侶,最好的安撫方式就是讓他知曉自己的正確性,“可你不是‘一般’的變量。”
“什么意思?”砂金偏頭看他,眉毛皺起來,現在那一頭炸毛的長發已經逐漸放松下來,金發夾雜著些許粉色的挑染,看起來很順滑,好吧,也很好看。
“你總在混亂中活得很好,”真理醫生直接用了紙條上寫的話,“你活得聰明,擅長讓自己在麻煩中不被牽連,但你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回應別人。
那位繁育第二令使大概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哈尼雅說過,繁育的每一位直系子嗣都很重要。
祂應該不會輕易把自己棲身的命途力量交給一個‘只會聽話’的傀儡,而是交給一個能從困境中活下來……并且心軟到,依舊愿意順應存護命途理念的人。”
砂金沒出聲,他低頭盯著杯子里的水,好像能從浮動的波紋里看見些什么。
“如果你非要問‘為什么是我’,”維里塔斯輕輕一笑,語氣像是在揭示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實,“那是因為你已經被他觀察,理解,并偷偷摸摸的認可了很久,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但我想不出我該怎么回應祂。”
砂金抿了抿唇,之前因為總是咬掉自己嘴上的死皮,結果被拉帝奧涂的苦瓜水狠狠的苦了兩周之后,砂金就徹底的戒掉了這個咬嘴的習慣。
“我認為,祂并沒有想讓你回應的意思,”真理醫生把下巴輕輕抵在砂金柔軟的長發上,“祂沒有試圖定義你,只是給你留了一條可以‘回家’的路。”
砂金指尖抖了一下,維里塔斯看到了,但他還在不緊不慢地繼續說:
“你可以把這張紙條看作是遺書,考慮到星際和平公司目前掌握的情報,你應該也清楚,神戰將起。
你可以當它是訣別,當然,在某種程度上,它也可以被理解為某種尚未完成的交接,至于其中包含的究竟是責任還是情感,需要你自己判斷。
雖然哈尼雅那邊看上去還算輕松,但博識學會最近對繁育命途和蠹星磁場的觀測都顯示,繁育命途的力量可能有所衰弱。
星神的事我們不懂,但這個紙條上的內容,無疑是在告訴你,在畢亞斯決定離開之前,祂已經將你納入了保護范圍內,換之,祂已經把你,當成了家人。”
砂金沒再說話,他只是低頭喝了一口水,嘴唇貼著杯沿,呼吸聲也很輕。
過了許久,砂金像是終于想通了一樣,他把腦袋靠在真理醫生的肩上,貼著他的耳朵輕聲問了一句:“維里塔斯,如果我想的話,你會陪我去蠹星嗎?”
“當然,”維里塔斯應答得很快,像是這個答案從未被質疑過,“我會一直陪著你,作為你戀人,作為你現在允許我成為的,最親近的人。”
砂金喝完了杯子里的水,他放下杯子,把自己盡可能的都縮進真理醫生的懷里,這能給他帶來十足的安全感:“維里塔斯……”
“嗯。”
“……我好像不是很擅長當誰的家人。”
“沒關系,”真理醫生的語氣依舊溫和而堅定,“你先學會被人當家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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