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如刀,刮過亂葬崗上每一寸凝結著寒霜的泥土。
銀狼副手將那個不過拇指大小的青花瓷瓶,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墳邊一處最顯眼的枯草之上。
那姿態,虔誠得如同在安放一件足以決定王朝興替的神器。
做完這一切,他并未多看一眼墳中那具早已被恐懼抽干了所有精氣神的軀殼。
他只是對著那片空無一人的黑暗,無聲地,重重一揖。
隨即,那高大的身影如一縷青煙,悄無聲息地,倒退著,隱入了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里。
神京城,上駟院官邸。
燈火通明,卻照不進王御醫那顆早已被寒冰浸透的心。
他面前,十數名被遣返的護衛正七嘴八舌地,試圖描述那場發生在清風觀的、足以將他們膽魄都徹底碾碎的詭異經歷。
“……長官他……他就像是中邪了一樣!”
“那盞燈!那盞燈滅得太邪門了!沒有風,什么都沒有,就那么滅了!”
“還有那個木匣子!憑空出現的啊王大人!我們拿命擔保,進去的時候,供桌上除了那本破書,什么都沒有!”
這些充滿了驚惶與無法置信的描述,如同一根根淬了冰的鋼針,狠狠地扎進了王御醫那顆堅守了一輩子醫理與邏輯的心。
他更不敢相信。
可長官至今未歸,卻又是鐵一般的事實。
“閉嘴!”王御醫猛地一拍桌案,那張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老臉,此刻更是因巨大的焦灼而扭曲,“將長官最后離去的方向,原原本本地,說清楚!”
當他從護衛們那顛三倒四的描述中,拼湊出“亂葬崗”這三個字時,他那顆本就懸在嗓子眼的心,瞬間便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一把推開眾人,甚至來不及披上御寒的斗篷,便踉蹌著沖入了那片冰冷的夜色之中。
王御醫并未直接奔赴亂葬崗。
他那顆被醫者嚴謹浸泡了一輩子的頭腦,強迫他在徹底崩潰之前,先去尋找邏輯的。
清風觀。
當他提著風燈,獨自一人踏入那座破敗殿宇的瞬間,一股混雜著腐朽木料與刺骨陰氣的惡臭,如同一只無形的、冰冷滑膩的手,猛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這里的一切,都與護衛們的描述分毫不差。
只是,那本被長官視為神書的下半卷,已然不翼而飛。
王御醫蹲下身,借著那微弱的燈光,仔細勘察著殿外的車轍與馬蹄印。
他那雙能分辨出數百種藥材微末差異的眼睛,此刻正貪婪地,搜尋著任何一絲能讓他心安的線索。
馬蹄印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