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輕蔑,在頃刻間褪得干干凈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徹底碾壓后的驚駭,與一絲……無法掩飾的慌亂。
他意識到,自己引以為傲的武力與威壓,在這套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專業規則面前,粗鄙得就像三歲頑童的把戲。
眼見口頭施壓無效,銀狼副手眼珠一轉,立刻轉換了策略。
他臉上的狠厲瞬間收斂,換上了一副假惺惺的、故作為難的配合姿態。
“好,好一個建立標準!”他干笑兩聲,指著那張結構復雜的圖表,攤了攤手,“薛姑娘果然是行家!只是……我義父手下,人多,事雜,那些卷宗更是堆得跟山一樣,別說分類,便是找齊了,沒有十天半月,也休想理出個頭緒來。您這標準雖好,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他試圖用最常見的拖延戰術,來扼殺這場足以致命的審計。
然而,薛寶釵聞,那張總是帶著幾分溫潤笑意的臉上,非但沒有半分焦急,反而,緩緩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刀鋒般的弧度。
她停下筆,將那張剛剛繪制完成的、墨跡未干的審核表,輕輕地,推到了銀狼副手的面前。
“副手說笑了。”
“既然你是主事者指派的聯絡官,負責‘全力協助’我的工作。”
她頓了頓,那雙清亮得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的眸子,靜靜地看著那張早已僵住的臉。
“那么,將所有相關卷宗,按照這張審核表上的分類標準,整理歸檔……”
“便該是你這位聯絡官,首要的職責。”
他沒想到,自己用來刁難的借口,竟被對方順勢,轉化為了一項他根本無法拒絕的具體指派!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薛寶釵,可迎上的,卻是一道冰冷得不帶半分感情的目光,與那枚靜靜躺在桌案之上、散發著幽幽白光的……骨哨。
他是監視者,可在此刻,他更是“聯絡官”。
而她,是手持最高令符的“監察官”。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銀狼副手緩緩地,緩緩地伸出手,拿起了那張對他而,無異于奇恥大辱的審核表。
他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了兩個字。
“……遵命。”
他極不情愿地命人搬來了第一批卷宗,那沉重的木箱被重重地頓在地上,發出一聲充滿了怨氣的悶響。
銀狼副手當著薛寶釵的面,憤憤地掀開了其中一只箱子的頂蓋,準備開始他那屈辱無比的文書工作。
然而,箱子打開的瞬間。
最頂上一份卷宗的封皮上,一個用朱砂畫下的、極其醒目的烏龜圖騰,讓他的動作,和薛寶釵的目光,同時凝固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