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那只捏著火漆的手,在距離燭火不過半寸之處,驟然停住。
她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溫潤笑意的眸子,此刻卻死死地凝固在手中那張包裹著令牌的澄心堂紙之上。
指尖的觸感,清晰地傳來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與周圍紙張截然不同的凹凸紋理。
在那昏黃的燭光映照之下,一串由十數顆圓珠串聯而成的佛珠圖案,如同一道尚未干涸的鬼影,無聲地,自那紙張的纖維深處,緩緩浮現。
剛剛才因洞悉了全局而變得清澈無比的思緒,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數,攪成了一團足以將人溺斃的濃霧。
她立刻中止了即將發出的密令。
那支剛剛才寫下雷霆指令的狼毫筆,被她輕輕擱下,筆尖飽蘸的濃墨,在澄心堂紙上暈開一小團深不見底的黑,如同一個充滿了未知與危險的漩渦。
這串佛珠,究竟是何含義?
是代表金山寺中,某個手持佛珠的特定僧人?
還是寺中某個以“佛珠”命名的殿宇或密室?
太模糊,太粗糙,充滿了太多不確定性。
他那神鬼莫測的布局,環環相扣,精準得如同一座由無數齒輪咬合而成的巨大機括,絕不會留下如此粗劣的、需要靠運氣去猜的謎題。
她強迫自己回到原點。
白蓮令、數字三、藏經閣、孤本經書……以及這串佛珠。
它們之間,必然存在著一條清晰、唯一、不容置疑的邏輯鏈。
薛寶釵緩緩閉上眼,將自己再次沉入那片由暗網情報構筑的、浩瀚如煙海的信息深淵之中。
這一次,她搜索的目標不再是地點或人物。
而是與那本《法華經》第三卷孤本的作者,那位早已作古數百年的前朝高僧“渡厄禪師”,相關的一切“癖好”與“傳說”。
一條條看似無用的、被標注為“風物雜談”的卷宗,在她腦海中飛速掠過。
“……禪師性孤僻,不喜與人,唯愛與山中猿猴為伴……”
“……其人嗜茶如命,曾為一餅前朝貢茶,與當朝宰輔論禪三日……”
這些,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