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寶釵。
當這四個字,從賈瑯那不帶半分感情的口中,清晰地吐出時,榮禧堂內那片因恐懼而凝固的死寂,瞬間被一片嘩然的驚雷,劈得粉碎!
“不行!”
第一個尖叫出聲的,是王夫人!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地上彈起,那張早已哭得毫無血色的臉上,此刻因極度的震驚與憤怒而漲得通紅!
“瑯哥兒!你……你這是什么混賬話!”她語無倫次,聲音嘶啞,充滿了被冒犯的尖銳,“寶丫頭是我外甥女,是客!是親戚!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你讓她來管咱們榮國府的家?這……這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掉大牙!于理不合,于名不正!”
“荒唐!簡直是荒唐至極!”
賈政也終于從那片財務崩盤的噩夢中驚醒,他那張總是端著夫子架子的臉,此刻已是鐵青!
他指著賈瑯,那根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的手指,泄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此乃我賈氏宗祠之內務!豈能容一個外姓女子插手?我……我寧可選珠兒媳婦這等本分守拙的自家人,也絕不能行此荒唐之事,辱沒祖宗!”
邢夫人亦是連聲附和,他們仿佛在賈瑯這石破天驚的提議中,找到了一個可以暫時抱團取暖、重拾宗族尊嚴的宣泄口。
就連那早已被一百零九萬兩虧空嚇得魂飛魄散的賈母,此刻那張保養得宜的老臉上,也重新浮起了一片冰冷的、被深深羞辱后的陰沉。
她將手中的龍頭拐杖重重一頓,發出一聲沉悶的脆響。
“瑯兒。”她緩緩開口,那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嚴,“你的心意,老婆子領了。只是,我榮國府再不濟,也還沒到需要一個外人來當家的地步。你此舉,是在打我這張老臉,是在打整個榮國府的臉!”
面對這群情激憤的反對,面對這以血緣、宗法、顏面筑起的高墻,賈瑯卻異常平靜。
他甚至沒有去爭辯半分規矩與人情。
他只是冷酷地,將那份早已寫好了他們命運的財務報告,又向前,輕輕推了一寸。
“老太太,叔父,叔母。”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瞬間將這臥房內所有的喧囂與燥熱,都凍結成了虛無。
“你們似乎搞錯了一件事。”
“此刻坐在這里的,不是一個需要循規蹈矩、講究顏面的鐘鳴鼎食之家。”
賈瑯緩緩起身,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緩緩掃過在場每一個噤若寒蟬的人,最終,落在了賈母那張寫滿了驚駭的臉上,一字一句,如同神明斷。
“而是一家瀕臨倒閉、債務纏身、隨時會被債主登門、滿門抄沒的……爛商號。”
這番話,如同雷霆,轟然劈下!
徹底粉碎了他們心中最后一絲屬于世家大族的虛偽與體面!
賈瑯踱步上前,將那張早已被他看穿的、腐朽不堪的遮羞布,無情地,徹底撕開!
“我今日要找的,不是一位懂得迎來送往、維持表面風光的管家奶奶。”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刀鋒般的弧度。
“而是一位,懂得開源節流、能盤活資產、敢于裁撤冗員、能從骨頭縫里榨出油來的……大掌柜!”
賈瑯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如錘,狠狠地砸在每一個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