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道之上,馬蹄如雷,濺起的塵土在秋日午后的陽光下,像一團滾動的、金色的迷霧。
京兆府尹伏在馬背上,只覺得那顆在胸膛里狂跳的心,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他懷中那只用官府封條層層包裹的證物箱,此刻卻重如山岳,燙得他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冒著寒氣。
他清楚,此行,是賭上了自己乃至全族性命的一場豪賭。
贏了,是從龍之功;輸了,便是萬劫不復。
宮門那巍峨的輪廓已然在望。
就在他即將策馬沖過金水橋的瞬間,一聲厲喝,如同一道平地驚雷,驟然炸響!
“站住!”
沖突,驟然觸發。
一名身著青色官袍、頭戴烏紗、面容倨傲的年輕御史,率著七八名同樣來自都察院的屬官,如一堵無形的墻,死死地攔在了御道中央。
京兆府尹勒住韁繩,那張本就毫無血色的臉,瞬間沉了下去。
來者,他認得。
都察院七品監察御史,趙元啟。
“趙御史,”府尹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聲音嘶啞,“本官有驚天要案,需立刻面呈圣上,還請行個方便!”
趙元啟卻仿佛沒有聽到,他上前一步,那雙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府尹懷中的證物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程序正義的弧度。
“府尹大人,好大的官威。”他聲色俱厲,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無詔驚擾圣駕,已是死罪!更何況,你手中之物,事關重大,按我大周律例,當先交由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會審,再做定奪!”
對抗,隨之加碼。
趙元啟語間步步緊逼,根本不給府尹半分辯解之機:“你如此行色匆匆,繞開三司,莫不是想挾私案以邀功,還是說……這證物本身,就來路不正?”
這頂大帽子扣下,京兆府尹只覺得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他陷入了進退兩岸的絕境。
……
寧國府,書房。
賈瑯的指尖,捻著一杯尚冒著熱氣的清茶,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映著羊皮卷上緩緩流淌的、冰冷的文字流。
場景載入:宮門前。
事件觸發:目標被都察院攔截。
他不動聲色地,通過那枚作為總密鑰的北靜令牌,向東宮一名早已被他祖父網絡控制的心腹太監,發出了一條簡短的、不帶任何感情的匿名示警。
……
宮門前,就在趙元啟即將以“違制”為名,強行扣押證物箱的瞬間。
“咱家當是誰,原來是趙御史啊。”
一聲不陰不陽的、略顯尖利的嗓音,自宮門內悠悠傳來。
一名身著寶藍色貼里、面白無須的大太監,領著幾個小內侍,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正是東宮太子身邊,最得臉的總管太監,王振。
王振看都未看那劍拔弩張的場面一眼,只是用手中的拂塵,輕輕撣了撣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慢條斯理地說道:“趙御史真是勤勉,只是,咱家怎么記得,太祖爺當年親定的法度里,有一條寫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