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有鬼啊!”
一聲凄厲的、幾乎不似人聲的尖叫,像一把燒紅的鐵錐,狠狠地扎破了西山大營深夜的死寂。
那名負責監視的親兵連滾帶爬,瘋了似的沖向主將營帳。
他頭盔歪斜,甲胄散亂,那張平日里還算精悍的臉上,此刻沒有一絲血色,只有極度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一頭撞開帳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牙齒都在瘋狂地打顫,指著工坊的方向,語無倫次地嘶吼:“將……將軍!磨……磨盤!那座千斤磨盤……它自己……它自己轉起來了!沒……沒人推,就那么轉……轉得飛快!嗚!有鬼!有鬼神在作祟啊!”
營帳內,剛剛因那股莫名的心悸而驚醒的侯昆,正煩躁地披衣而起。
聽聞此等荒誕不經的鬼神之說,他那本就因連日受挫而緊繃的神經,“嗡”的一聲,徹底斷了!
“放你娘的屁!”
侯昆猛地將桌案上的一只銅杯掃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他幾步上前,一腳將那名親兵踹翻在地,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里,燃燒著兩團暴怒的火焰。
“鬼神?”他指著那親兵的鼻子,唾沫橫飛,“我看是你們這群飯桶的腦子里進了鬼!一群匠人在那敲敲打打,還能招來鬼神不成?”
他根本不信。
在他看來,這必然是畢澄那伙匠人故弄玄虛,在搞什么厭勝之術,意圖擾亂軍心!
“欺人太甚!”
一股被螻蟻戲耍的、滔天的羞辱感轟然沖上他的頭頂!
侯昆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猛地轉身,一把抓起掛在架上的佩刀。
“來人!點齊親兵營一隊!隨本將前去!”
他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毒。
“本將倒要親眼看看,是何方妖孽在此作祟!今日,定要將這群裝神弄鬼的匠人,連同他們那堆破銅爛鐵,一并就地正法!”
數十名殺氣騰騰的甲士,如同一道黑色的鐵流,簇擁著暴怒的侯昆,直撲那座獨立的工坊。
沉重的軍靴踩在冰冷的凍土上,發出“咔咔”的聲響,像死神在敲擊著地獄之門。
而此刻的工坊之內,早已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那臺曾發出魔神初啼的蒸汽核心,此刻已然被重新拆解,化作一堆冰冷的、散亂的零件,靜靜地躺在地上,與之前那次“失敗測試”后的慘狀別無二致。
那枚最關鍵的、結構精巧絕倫的黃銅閥門,早已被畢澄小心翼翼地拆下,藏入了懷中最隱秘的夾層。
那座曾自行高速狂轉的千斤磨盤,此刻也靜靜地立在原處,冰冷,沉重,仿佛亙古以來便從未動過分毫。
畢澄和他的弟子們個個筋疲力盡,渾身被汗水浸透,正默默地收拾著地上的工具,那副精疲力竭的模樣,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耗盡心血的失敗嘗試。
一切,都天衣無縫。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