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脫殼。
畢澄的呼吸,在這一刻,幾乎停滯。
他那顆剛剛才被徹底點燃的工業雄心,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天變故,澆得冰冷。
他看懂了。
可看懂的瞬間,涌上心頭的,并非希望,而是比方才面對森嚴城防時,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絕望。
“不可能……”
他的聲音嘶啞,像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充滿了專業領域那如同天塹般的巨大鴻溝,“這……這是蒸汽核心的緊急拆解圖!可……可這上面的每一個卯榫,每一處機括,都要求毫厘不差!要將它完整拆解,即便召集我所有弟子,不眠不休,也至少需要三個時辰!”
沖突,就此觸發。
張輔的那名親信臉色凝重到了極點,他上前一步,聲音因急切而壓得極低:“宗師!我們沒有三個時辰!張大人派出的另一路人馬,校尉魏征,此刻怕是早已張開了搜捕您的天羅地網!我們最多……最多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一炷香?”畢澄身旁一名年輕的弟子失聲驚呼,那張本就因緊張而煞白的臉,此刻已是毫無血色,“一炷香的時間,我們連外層的甲板都拆不下來!”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那名護衛隊長聞,臉上閃過一絲狠厲,他猛地將腰間的佩刀抽出半寸,刀鋒與刀鞘摩擦,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銳響。
“既然如此,那便沒什么好說的了!”他的聲音冰冷,帶著金石之氣,“強行突圍!此地工事堅固,便是京營銳卒親至,也未必能在一時三刻之內攻破,只要能撐到主上派來援兵……”
“不行!”另一名弟子立刻反駁,他指著工坊內那尊巨大的高爐,雙目赤紅,“放棄這里?放棄我們經營了數月的心血?我寧可死在這里!”
慌亂,如同一場瘟疫,在眾人之間迅速蔓延。
就在畢澄以為這道密令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即將徹底陷入死局,那雙重新亮起精光的眼睛再次被絕望覆蓋之時。
那名親信,卻鎮定了下來。
他沒有理會眾人的爭吵,只是迎著畢澄那審視的、充滿了掙扎的目光,用一種不帶絲毫感情的、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的語調,說出了第二句暗語。
“鳳凰扣,三轉即開。”
此一出。
畢澄整個人,如遭雷擊!
“轟!”
仿佛有一道九天驚雷,從他的天靈蓋直貫而下,將他所有的困惑、警惕、掙扎,都劈得煙消云散!
他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手中那張看似簡單的圖紙,那上面的線條,在他的眼中,不再是拆解的步驟,不再是卯榫的結構!
那分明是一把鑰匙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