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描金的王府馬車,此刻正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在神京城中軸線的御道上疾馳。
車輪卷起清晨的薄塵,碾過冰冷的青石板,發出“隆隆”的轟鳴,像一頭失控的鋼鐵巨獸,將這座千年帝都的沉靜撕得粉碎。
路旁的行人紛紛避讓,驚駭地看著那面代表著忠順王府的蟒龍旗,在凜冽的寒風中,像一團燃燒的火焰。
風暴,已然降臨。
消息,比這輛瘋狂的馬車跑得更快。
它像一陣無形的瘟疫,從西郊大營那扇緊閉的營門縫隙里鉆出,借著王府親兵那一張張煞白的面孔,借著沿途巡城衛兵那驚疑不定的眼神,以一種燎原之勢,在京城權貴那一張張看不見的蛛網之間,瘋狂蔓延。
東宮,毓慶宮。
暖閣內,熏香裊裊。
太子正與詹事府的幾位心腹官員議事,討論著開春后河工的預算。
他神態雍容,語調溫和,一切都顯得那么從容,那么理所當然。
就在此時,厚重的殿門被“砰”的一聲,從外面猛地撞開。
一名心腹太監連滾帶爬地闖了進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頭上的帽子都歪了,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變得尖利刺耳。
“殿……殿下!不好了!”
太子眉頭一皺,正欲呵斥,卻被那太監下一句話,驚得渾身一僵。
“西郊大營……西郊大營被四爺的人馬突然封鎖了!許進不許出,任何人不得進出!四爺他……他本人正殺氣騰騰地,直奔宮城去了!”
“嗡”的一聲,暖閣內所有人的腦子里,都瞬間一片空白。
太子那張總是帶著幾分溫和仁厚的臉,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茶盞失手滑落,在金磚地面上摔得粉碎。
“你說什么?”
一股被羞辱、被挑釁的滔天怒火,轟然沖上了他的頭頂!
又是他!
又是這個陰魂不散的四弟!
又是這種卑劣無恥、不擇手段的構陷!
可他除了憤怒,心中更多的,卻是茫然與被動。
他不知道西郊大營究竟發生了什么,不知道老四手中又捏造了什么所謂的“罪證”。
他就像一頭被蒙住了眼睛的困獸,只能在原地焦躁地打轉,徒勞地咆哮,等待著那把不知從何而來的屠刀,當頭落下。
與此同時,寧國府。
與東宮的惶恐混亂截然相反,這里靜得仿佛世外桃源。
暖閣內,紅泥小爐上溫著一壺新雪烹的茶,茶香清冽。
賈瑯正與秦可卿對弈,黑白二子在棋盤上廝殺正酣。
一名親信如鬼魅般悄然入內,在他耳邊,用最低的聲音,匯報了與東宮收到的、完全一致的情報。
秦可卿執著一枚白子的手,在半空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