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雪(七)
小雨出院回家的第一天,整個房子的秩序都被重新改寫了。
客廳一角變成了臨時的護理站——消毒棉簽、生理鹽水、無菌敷料、記錄服藥時間的小白板,還有一臺嶄新的血氧儀,像只沉默的機械甲蟲,每隔幾小時就要用它的小夾子輕輕夾住小雨的腳趾,發出規律的滴聲。
林靜仿佛回到了小雨剛來時的狀態,只是這次的警惕里,沒有了猜疑,只剩下全神貫注的愛與責任。她手機的鬧鐘設定得密密麻麻,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兜住了小雨脆弱的康復期。
趙偉承擔了更多照顧安安和家務的責任。他學會了區分深色和淺色衣物洗滌,記住了安安不喜歡胡蘿卜要切成小星星狀才肯吃,也能在凌晨三點抱著做噩夢哭醒的兒子,哼著走調的搖籃曲直到他再次入睡。
這個家,像一塊被拉伸又重塑的黏土,正在尋找新的平衡。
一天晚上,林靜給小雨喂完藥,抱著她在客廳輕輕踱步,幫助她呼吸順暢。安安抱著自己的小枕頭,光著腳丫站在臥室門口,怯生生地問:
“媽媽,妹妹的病會傳染嗎?”
林靜的心像被細針扎了一下。她停下腳步,蹲下身,讓安安能看清睡得安穩的小雨。
“不會,寶貝。妹妹的心臟只是之前有個小洞,醫生叔叔已經幫她補好了。就像……就像你最喜歡的那個小熊,胳膊開線了,媽媽縫好之后,它還是你的小熊,而且更結實了。”
安安似懂非懂,伸出小手指,極輕極輕地碰了碰小雨露在襁褓外的手。
“那妹妹疼嗎?”
“現在不疼了。有我們這么多人愛她,她很快就會好起來,就能和你一起玩了。”
安安這才放心地點點頭,湊過去,在小雨額頭上留下一個帶著奶香的吻。“妹妹快好,”他模仿著大人的語氣,“哥哥把我的挖掘機給你玩。”
林靜的眼眶有些發熱。她看著懷里的小雨,又看看身邊的安安,一種難以喻的情感充盈在心間。血緣或許定義了生命的起源,但日復一日的陪伴、擔憂、分享和守護,才真正定義了“家人”的形態。
夜里,林靜和趙偉并排靠在床頭,中間隔著熟睡的小雨。孩子輕微的呼吸聲是房間里最安寧的節奏。
“我今天……跟公司申請調崗了。”趙偉忽然開口,聲音在黑暗中有些沉悶,“新崗位不用經常出差,時間也規律點。就是薪水會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