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則虧（七）

人被逼到絕境，總能爆發出一點意想不到的潛能。幾天雞飛狗跳、瀕臨崩潰的日子熬下來，陳浩竟也摸索出一些門道。

抱孩子不再像捧個炸彈。他學會用右臂彎穩穩枕住寶寶的頭部，右手掌托住那柔軟的小屁股，讓孩子的脊椎成一條直線，妥帖地嵌在他的懷里。空出的左手，才能去拿奶瓶，試溫度，或者慌亂地擦拭吐出來的奶漬。這個姿勢讓他手臂酸麻，卻終于不再讓孩子感到不適而哭鬧加劇。

沖奶粉也形成了肌肉記憶。先往奶瓶里注入90毫升溫水，再用奶粉罐里配的勺子，刮平，整整三勺，小心翼翼地倒進去，擰緊蓋子，手腕用力搖晃均勻，絕不能有結塊。最后滴幾滴在手背上，試那微燙的溫度——比體溫略高，卻又不能燙著孩子嬌嫩的口腔。一套流程下來，雖然依舊匆忙，卻少了最初的兵荒馬亂。

他甚至能分辨出孩子不同哭聲的含義。是餓了，是尿了，還是僅僅需要抱抱。盡管應對起來依舊笨拙，但至少不再是完全抓瞎。

身體的疲憊尚能勉強支撐，另一種焦慮卻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著他——錢。

林薇住院觀察那兩天，雖然時間不長，但急診、輸液、藥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他之前請了好幾天假照顧月子里的林薇和孩子，收入本就受影響。這次又臨時請假，這個月的全勤獎、績效工資眼看都要泡湯。

奶粉、尿不濕這些消耗品，以前林薇操心得多，他沒什么概念。如今自己親手一罐罐買，一包包換，才驚覺這東西吞金的速度有多快。孩子腸胃不適，醫生建議換一種部分水解蛋白的奶粉，價格幾乎是之前的兩倍。紅屁屁的藥膏、益生菌、額溫槍…每一樣都需要錢。

信用卡賬單悄然而至，短信提示的還款數字讓他心頭一跳。房貸扣款的日期也一天天逼近。他翻看手機銀行app，余額后面的數字寒酸得刺眼。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發了恐怕也所剩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