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跌跌撞撞沖上樓梯,沖出陰冷的老樓,重新回到天光之下。外面警燈閃爍,人聲鼎沸,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安全。
李銳粗暴地將王業仁塞進副駕駛,自己跳上駕駛座,引擎發出一聲咆哮,車子如同離弦之箭般射出,朝著王業仁家的方向瘋狂疾馳。
車窗外,城市景象飛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動的色彩。警笛聲在他們前后呼嘯。
王業仁癱在座椅里,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他閉上眼,就是那只青灰色的小手和滿墻的超聲照片;睜開眼,就是車窗外飛速掠過的、仿佛正在崩塌的世界。
突然,他猛地坐直身體,一個被極度恐懼掩蓋的細節,如同沉船碎片般浮上腦海!
筆記本!
劉秋貞攤開的那本筆記本!被手術刀壓著的那一頁!
除了那些瘋狂的字句,在頁面的最邊緣,好像……還用極細的筆,畫著一個非常非常小的、不易察覺的圖案!
當時他被“歸家”和門禁卡復印件嚇懵了,完全沒有留意!
那圖案……那圖案好像是……
一個扭曲的、仿佛由血管和神經纏繞構成的……
獨眼蝌蚪?
就像……就像一張模糊的超聲照片里,那個代表著早期生命的、最基本的形態?
為什么單獨畫這個?
“銳……銳哥……”王業仁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那個筆記本……頁角……畫了個東西……像……像個蝌蚪……”
李銳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一緊,指節泛白。他沒有轉頭,但側臉的線條瞬間繃得像巖石一樣冷硬。
他沉默了足足有五六秒,才從喉嚨深處,極其艱難地擠出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裹著冰碴:
“那不是蝌蚪……”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仿佛來自墳墓深處的寒意和痛苦。
“那是我妹妹……小時候……畫在每一本日記本上的……記號。”
“她說……那代表……孤獨的守望者。”
王業仁的呼吸驟然停止。
妹妹的……記號?
孤獨的守望者?
出現在劉秋貞那本充斥著瘋狂“拼裝”計劃的筆記本上?!
所有的線索——死人指紋、竊聽器、被盜的標本、長命鎖、還有這個詭異的記號——在這一刻,終于匯聚成一條冰冷粘稠的暗流,嘶吼著沖向他從未想象過的、更加黑暗的深淵!
那個隱藏在劉秋貞背后的、“已死”的陳國棟……
他真正癡迷和“拼裝”的對象……
難道從一開始……
就不僅僅是王業仁?!
suv發出刺耳的剎車聲,猛地停在王業仁租住的老舊小區門口。
那里,早已被密密麻麻的警車、封鎖線和驚恐圍觀的居民堵得水泄不通。
紅藍警燈瘋狂閃爍,將每一張惶惑不安的臉都照得忽明忽暗。
王業仁抬頭,看向自己家那扇熟悉的窗戶。
窗簾拉著。
但就在那窗簾后面——
一個穿著淡粉色睡衣的、懷抱襁褓的模糊身影,
正靜靜地、
靜靜地站在哪里,
仿佛已經等待了,
一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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