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志明穿著囚服,被押上被告席。他瘦了些,頭發剃短了,臉上那種偽裝的儒雅和體貼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種灰敗的麻木。在整個庭審過程中,他大部分時間低著頭,只在檢察官宣讀被害人陳述時,肩膀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當法官問到白薇和孩子的狀況時,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倉皇地掃過旁聽席上的白薇,與她視線接觸的瞬間,又像被燙到一樣迅速縮回。那眼神里有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是愧疚?是恐懼?還是算計破滅后的茫然?白薇分辨不清,也不想再分辨。
她沒有當庭做出激動的控訴,只是平靜地、一字一句地確認了被騙的經過和金額。她的聲音不大,卻像鈍刀子割肉,讓法庭里的每一個人都感到窒息般的壓抑。她陳述的不是愛情背叛的故事,而是一個靈魂被徹底蛀空的過程。
休庭時,在走廊上,她與戴著手銬的董志明狹路相逢。他嘴唇囁嚅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
白薇沒有給他機會。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像看一個陌生人,然后,輕輕地、決絕地,側身讓開了路。
判決書下來的那天,是個晴天。董志明因詐騙罪,數額特別巨大,且系累犯,被判有期徒刑十四年。他未提出上訴。
白薇沒有去聽判決。她獨自一人去了江邊,就是當年董志明說給她“安排工作”的地方。江風依舊,吹動著她的發梢和寬大的衣擺。
她把手放在肚子上,感受著里面強有力的生命律動。孩子快要出生了。
關于未來,她依然沒有清晰的答案。是留下這個帶著原罪的孩子,共同背負沉重的枷鎖,還是選擇割舍,背負另一種一生的愧疚?霧依舊很濃。
但她知道,無論最終選擇哪條路,她都必須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騙局結束了,但關于救贖和自我重建的漫長功課,才剛剛開始。江水平靜地流向遠方,帶不走苦難,卻持續沖刷著時光。
她站了很久,直到夕陽將江面染成一片凄艷的橙紅,像極了初見時,他手機上那個“領導叔叔”的微信頭像顏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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