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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荷葉閑客中短篇小說選集四 > 賠(三)(381)

                賠(三)(381)

                “賠啥?”他幾乎要瞪眼,帶著一種莊稼漢的執拗,“我表弟那事,我一直記著。那會兒他難,你抬手放了。今天這事,算……算扯平了。”

                “這根本不是一碼事……”我急了。

                “我說算了就算了!”他聲音粗了起來,不容置疑,“趕緊找拖車把你車弄去修吧!別堵我這路邊!”

                他妻子也站起身,撩了一下頭發,雖然臉上還帶著惋惜,卻也對我說:“大哥,聽他的吧。出門在外,都不容易。”

                拖拉機“突突”地開回去了。男人不再理我,轉身去找工具,開始收拾那些斷裂的竹竿和塑料薄膜,背影沉默而固執。

                拖車來了,把我的破車拖--&gt;&gt;走。我站在路邊,看著那片被修復了一小部分的創傷,和那個在田里忙碌的身影。

                最后,我朝著田里,對著那個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大概沒看見,也沒回頭。

                回城的路上,車窗開著,風吹進來,帶著泥土和草莓植株被碾碎后清澀的氣息。

                幾年時間,一個無意間的念頭,一次甚至算不上善舉的“算了”,竟像一顆被隨手扔進時間洪流的石子,在這遙遠的、陌生的草莓田里,聽到了它沉底的回響。

                這世界,有時候,真小。

                回城的路上,車窗一直開著。風灌進來,帶著爛泥、青草和被碾碎的草莓混合成的古怪氣味,黏在頭發里,衣服上,揮之不去。這氣味像一塊濕布,捂在口鼻上,悶得人心里發慌。

                拖車的費用不菲。修理廠的人圍著我的車,嘖嘖有聲,列出的清單長得嚇人:前保險杠總成、大燈、翼子板鈑金噴漆、懸掛檢查、可能受損的水箱框架……每報一項,數字就跳一下,最后匯總成一個足以讓我肉疼很久的數字。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那種揮之不去的窩囊和荒謬感——幾年時間,兩次“事故”,一次我免了別人的賠,一次別人免了我的賠,聽起來像個閉環的、帶有某種宿命意味的圓滿故事。可我的車實實在在地壞了,人家的棚子和草莓也實實在在地毀了。這“圓滿”底下,是扎扎實實的損失和狼藉,像草莓田里那些爛在泥里的紅點,觸目驚心。

                “扯平了?”夜里躺在床上,那個黝黑漢子的臉和表弟慌張的臉重疊又分開。他說的那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壓得我胸口發沉。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扯平?不過是有人把苦水默默咽了下去,還給你看了個貌似灑脫的背影。他修補他的大棚,我修理我的車,各自的窟窿,各自填補。那點所謂的“善有善報”,更像是一種僥幸的、脆弱的運氣,一次經不起細究的偶然。它抵消不了任何實質的損傷,只是在冰冷的現實規則之外,短暫地透了一口氣,露出一條縫隙,讓你瞥見一點人情的微光,然后又迅速閉合。

                車在修理廠停了快一個星期。取車那天,陽光很好,新車漆亮得晃眼,幾乎看不出任何受過傷的痕跡,只有我自己知道內里經歷過怎樣的拆解和修復。

                鬼使神差地,我又把車開向了城郊。憑著模糊的記憶和那股似乎還殘留在鼻腔里的草莓爛泥味,居然真的找到了那片田。

                大棚已經修補過了,新的塑料薄膜在陽光下白得發亮,在一排略顯舊色的棚子里很顯眼,像一塊巨大的補丁。田埂邊堆著一些換下來的、扭曲的竹竿和碎膜。地里,那個黝黑的漢子正彎著腰查看草莓苗,他的妻子在不遠處提著桶澆水。

                我把車停在遠遠的路邊,沒敢再開近。下車,走了過去。

                他聽見腳步聲,直起身,看到是我,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一點淳樸的、略帶局促的神情,拍了拍手上的泥走過來。“車修好了?”

                “修好了。”我點點頭,目光掃過那片修補過的區域,“來看看……您這棚,都弄好了?”

                “差不多了,就是這批果子耽擱了,價錢賣不上去。”他語氣里還是有點惋惜,但更多的是認命后的平靜。

                我沒再多問,從車里拎出兩瓶酒和一條煙——來時路上買的,是最普通實在的那種。塞給他。“一點心意,您別推。”

                他一看,臉就漲紅了,手往后縮:“這是干啥!使不得!上次不就說了算了……”

                “不是賠棚子的錢!”我急忙說,怕傷了他那份固執的尊嚴,“就是……來看看。給您添了那么dama煩,心里過意不去。這個再不收,我以后沒臉從這條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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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倆在田埂上像打架一樣推讓了幾個來回,煙和酒在我們之間來回移動。最后他妻子走過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男人,小聲說:“收下吧,大哥一片心。”

                漢子這才停下來,黝黑的臉膛泛著紅光,有些手足無措地接了過去,嘟囔著:“這……這太客氣了……唉……”

                氣氛緩和下來。他給我指了條田埂上干凈點的地方坐下,自己也蹲在旁邊。他妻子回棚屋倒了碗水給我。

                沉默了一會兒,我終究沒忍住,問了那個盤旋已久的問題:“您表弟……他孩子,后來病好了嗎?”

                漢子正卷著煙卷,手停了一下。他把煙紙舔好,點上,吸了一口,煙霧緩緩吐出。

                “娃沒事了,吃了段時間藥,好了。”他聲音低沉了些,“就是……人好像嚇破膽了。”

                “怎么說?”

                “自打那回連著撞了兩次車,一次比一次嚇人,他就不太敢摸方向盤了。那破面包也賣了,說是看到車就心慌。”他嘆了口氣,“現在在城里打點零工,跑跑外賣,騎電動車,好歹穩當點。就是……唉,人好像沒了那股子沖勁,蔫了不少。”

                我聽著,碗里的水一點沒喝,心里那點虛浮的“圓滿感”徹底塌陷了下去,露出底下粗糲的真實。我那次下意識的“算了”,和這次他執意的“扯平”,或許都出于片刻的善意,卻都無法真正撫平生活刻下的痕跡。它改變了一些事情的走向,或許避免了更糟的結果,但也留下了別的、看不見的凹坑。

                離開的時候,漢子執意去棚里摘了一小籃新下的草莓,塞給我,紅彤彤的,個個飽滿漂亮,是沒被災難波及的那部分果實。“自己種的,沒打藥,甜。”

                我道了謝,收下。回到車上,發動車子。后視鏡里,他和妻子還站在田埂上,朝這邊望著,身影在午后的陽光里有些模糊。我按了下喇叭,他們也揮了揮手。

                車開出去很遠,我才在路邊停下,拿起一顆草莓放進嘴里。確實很甜,汁水充沛,但咽下去之后,舌根似乎又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屬于泥土的澀味。

                這世界有時候真小,小到一次擦碰的回聲能穿越幾年時光,撞響另一口鐘。但這世界又很大,大到每一次看似了結的“賠”與“不賠”背后,都藏著旁人無法完全知曉的、生活的蜿蜒與余震。

                我發動車子,匯入車流。后視鏡里,那片草莓田和田野間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見。只有那點甜中帶澀的滋味,還真實地留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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