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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雞蛋先生(282)

                雞蛋先生

                王知洞被喚作“雞蛋先生”,起初是頑童們尋趣的諧音把戲,后來卻成了他一生再也脫不去的名號。他獨居一隅,無妻無子,惟余一副蒼老枯瘦的軀殼,在七十年代生產隊的五保簿上存著一個名字。他唯一一點生息,是給村里受了驚嚇的孩子們“收僵畫茶”——此乃古舊方,意為替失魂的孩童招回魂魄。他干枯的指尖,常剪著細小紅紙小人,口中念念有詞,滿屋彌漫草藥微苦的煙火氣。做完法事,他照例分文不取。偶有人家塞給他一兩枚溫熱的雞蛋,他默默收下,回去便煮成一顆顆微帶裂紋的蛋白球,沉默地獨自咽下。人們皆他一生鰥寡,無人知曉他年輕時是否曾有過家室,更無人知悉那些人是如何早早零落成塵,消散于時光煙靄之中。

                他的小屋背靠鄰家院墻,兩家之間那堵不足兩米的矮墻,女墻斑駁。墻頭某個不起眼的凹洞,便是他半生積蓄隱秘的歸宿。舊社會艱難歲月里,他一枚銅板一枚銅板地積攢,最終熬成了二十枚沉甸甸的花邊銀元——那是袁世凱大頭像的光澤。他將這些寶貝小心翼翼地裹進一小塊厚實的粗布,珍而重之地藏進了女墻高處那個小小的凹洞。一日,他踩著條吱呀作響的破凳子,枯瘦的手顫抖著伸向那墻洞。當終于取出那個布包時,他竟一時恍惚,手臂一歪——那裹著二十塊銀元的布包,竟像只笨拙的鳥,越過矮墻,沉悶地跌落在鄰居院子的泥土地上。鄰居家的小女兒王紅云,正蹲在墻角為丟失了心愛的橡皮頭而抽噎,忽見一物從天而降,砸在腳邊。她抹了抹淚,好奇地撿起,打開布包一看,眼前頓時一片雪亮——銀光灼灼,映亮了她糊滿淚痕的小臉。她愣了片刻,隨即飛快地攥緊布包,轉身跑向母親,將沉甸甸的秘密塞進母親手里。

                那時,私藏銀元可是大忌。雞蛋先生幾近崩潰,心口如同被掏了個窟窿,冷風颼颼灌入。他強撐著,一連幾日,佝僂著背,如孤魂般在鄰居家門檻邊徘徊。他眼睛渾濁,目光在人家桌角床底、墻角灶邊貪婪又絕望地來回逡巡,喉嚨里艱難擠出些干澀的寒暄。鄰居家男人——也就是生產隊長,只是淡淡招呼他坐,女人則客氣地端碗水。王紅云眨著懵懂的眼,怯怯地躲在母親身后偷看這個形銷骨立的老人。墻洞依舊空懸,他的目光數次不由自主地飄向那矮墻,又觸電般縮回。那點微弱的僥幸,終究被鄰人平靜無波的面容無聲碾碎,散落一地。他拖著步子離開,背影仿佛被無形的重物壓得更彎了。

                他身子骨眼見著衰敗下去,如同秋后田埂上被霜打蔫的枯草。終于一日,他蜷縮在冰冷土炕上,再也爬不起來。生產隊長——王紅云的父親,皺著眉來看了一回,嘆了口氣,轉身叫來了赤腳醫生。醫生把了脈,開了兩劑氣味濃重的草藥。藥在破陶罐里咕嘟咕嘟熬著,苦澀的藥味彌漫了整個小屋,卻終究沒能灌活他油盡燈枯的生命之火。不久,雞蛋先生便悄無聲息地熄滅了。生產隊草草收斂了他枯槁的軀體,埋在村外亂草崗子上,沒起墳頭,只多了一小堆黃土。

                時間無聲流淌,裹挾著世事翻騰。供銷社柜臺后,當年的小丫頭王紅云已出落成大姑娘。那二十塊銀元早已被她母親偷偷拿到銀行換成了厚厚一沓人民幣,正是這筆錢,敲開了供銷社鐵飯碗的大門。王紅云穿著整潔的藍布工裝,站在高高的柜臺后面,臉上洋溢著安穩時代所特有的滿足。她熟練地撥動著算盤珠,清脆的聲響仿佛在宣告舊日的貧瘠與動蕩已被牢牢關在門外。

                然而時代的潮汐總在人們毫無察覺時悄然轉向。供銷社的紅火仿佛只持續了短短一瞬。不過五年光景,曾經門庭若市的大院驟然冷清下來,貨架上積了灰,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陳腐滯重的氣息。王紅云下崗了。她抱著一個裝了些零碎雜物的小紙箱,默默走出那扇曾象征著鐵飯碗的大門。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她茫然地站在街邊,望著車水馬龍,一時竟不知該往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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