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轉過身-->>,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地上如同爛泥般抽搐的張麗華,那眼神里的恨意和殺意,濃烈得幾乎要化為實質的火焰將她焚燒殆盡!他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咚咚作響,如同催命的鼓點!
“你這個毒婦!你這個禍害!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還敢出現在我兒女面前?!你怎么還敢碰他們的東西?!”李建軍的咆哮如同驚雷,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張麗華臉上,“我當年瞎了眼!就該把你活埋了!省得你像條蛆一樣,陰魂不散!我今天就成全你——!”
他高高揚起了那只沾著自己鮮血、骨節粗大的鐵拳!拳風呼嘯,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朝著張麗華那張因極度恐懼和痛苦而扭曲變形的臉,狠狠砸了下去!這一次,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他!他要將這個糾纏了他半生、毀了他一切的噩夢,徹底砸碎!
周圍的保安和老師發出驚呼,想要上前阻攔,卻被李建軍身上那股毀天滅地的狂暴氣勢震懾,一時竟不敢靠近!
“爸——!!!”
就在這千鈞一發、生死立判的瞬間,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尖叫撕裂了凝固的空氣!是李薇!
她不知何時掙脫了同學的攙扶,像一道白色的閃電,不顧一切地沖了過來!在父親那毀滅性的拳頭即將砸落的最后一刻,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撲倒在張麗華身上!用自己的后背,死死護住了那個蜷縮在地、散發著惡臭的女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李建軍那只裹挾著狂風與毀滅的鐵拳,帶著足以開碑裂石的力道,硬生生地、堪堪停在了距離女兒后心不到一寸的空中!拳風甚至掀起了李薇幾縷散落的發絲!
巨大的慣性讓李建軍一個趔趄,他難以置信地瞪著身下!女兒李薇,他視若珍寶、拼了命也要保護好的女兒,此刻竟像一只護崽的母鳥,用她單薄的身體,死死地護住了那個毀掉他們全家、剛剛還想搶奪弟弟通知書的毒婦?!
“薇薇!你瘋了?!讓開!”李建軍的聲音因為極致的震驚和后怕而劇烈顫抖,那只懸停的拳頭還在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
“爸!不要!你不能!”李薇抬起臉,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在她蒼白的小臉上肆意橫流。她看著父親那雙依舊燃燒著地獄之火、卻因她而強行壓抑的眼睛,眼神里充滿了巨大的痛苦、哀求,還有一種李建軍從未見過的、近乎絕望的清醒,“她……她是該死!可你打死了她……你怎么辦?!我和弟弟怎么辦?!爸!你看看她!你看看她現在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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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的聲音尖銳而破碎,帶著哭腔,卻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刺進了李建軍被怒火填滿的腦海!
李建軍渾身劇震!他順著女兒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仔細地看向地上那個被他像垃圾一樣摜倒的女人。
張麗華蜷縮在李薇身下,像一只被剝了皮的、骯臟的刺猬。她枯草般的頭發散亂地黏在布滿污垢和冷汗的臉上,額頭那道舊疤在灰暗的天光下格外刺眼。破舊的棉襖被扯開,露出里面同樣骯臟、打著補丁的毛衣。她瘦得可怕,幾乎只剩下一把骨頭架子裹在破布里,身體因為劇痛和極度的恐懼而劇烈地、無法控制地抽搐著。那雙曾經渾濁卻充滿貪婪和瘋狂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呆滯的、如同死魚般的灰敗。她張著嘴,發出嗬嗬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抽氣聲,口水混合著血絲從嘴角淌下來,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股濃烈的、混合著垃圾堆餿味、汗酸味和某種傷口潰爛的惡臭,從她身上散發出來,中人欲嘔。
這不是他記憶里那個花枝招展、沉迷牌桌的張麗華。這甚至不像一個人。這只是一具被dubo徹底榨干、被生活徹底拋棄、在垃圾堆里腐爛發臭的軀殼。
李建軍高高揚起的拳頭,那凝聚了半生恨意、足以毀滅一切的拳頭,就在女兒哀求的目光和地上這具“人形垃圾”的慘狀前,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輕響,手臂上的肌肉虬結賁張,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起。他死死盯著張麗華那張因痛苦而扭曲、因恐懼而失禁的臉,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如同巖漿,幾乎要沖破喉嚨噴涌而出!
殺了她!只要一拳下去!所有的噩夢就結束了!
這個念頭如同魔鬼的低語,在他腦海中瘋狂叫囂。
然而,女兒李薇那雙含淚的、充滿哀求的眼睛,像冰冷的泉水,不斷澆在那沸騰的巖漿上。還有兒子李強那張錄取通知書,此刻正緊緊貼在他劇烈起伏的胸口,紙張的觸感清晰地提醒著他——他剛剛把兒子送上了通往希望的路!他剛剛卸下了最重的擔子!難道現在,為了這攤爛泥,為了這口氣,他要把自己重新拖進地獄,把兒女重新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呃啊——!”李建軍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瀕死般的嘶吼!那聲音充滿了不甘、痛苦和一種被強行撕裂靈魂般的掙扎!
他那只懸停的、凝聚了毀滅力量的拳頭,終于,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松開了。緊握的五指因為長時間的緊繃而僵硬發白,松開時甚至能聽到骨節的輕響。拳頭最終無力地垂落下來,像斷線的木偶手臂,重重地砸在他自己身側的大腿上。
所有的力氣仿佛在這一刻被徹底抽空。狂暴的怒火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逝,留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難以喻的空洞。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踉蹌著后退了一步,才勉強站穩。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額頭上布滿冷汗,眼神里那滔天的殺意褪去,只剩下一種深沉的、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的灰敗和茫然。
他看也沒看地上那攤爛泥般的張麗華,目光越過女兒的肩膀,空洞地望向行政樓灰白色的墻壁,又似乎什么也沒看。他抬起那只沒受傷的手,動作僵硬而緩慢地,將那份被攥得有些皺褶、沾著點點血污的錄取通知書,遞到了女兒面前。
“拿著……收好……”他的聲音嘶啞干澀,仿佛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耗盡了他僅存的力氣,“帶回去……鎖起來……別……別再讓她……看見……”
李薇顫抖著接過那份沉甸甸的通知書,看著上面父親的血跡和自己的淚痕,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她哽咽著,用力點頭。
李建軍不再說話。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個蜷縮在女兒身下、依舊在無意識抽搐、散發著惡臭的女人,眼神里沒有恨,沒有怒,只剩下一種徹骨的、冰冷的漠然,如同看一塊路邊的頑石,一堆需要清理的垃圾。然后,他猛地轉過身,不再理會身后的一切——女兒的哭泣,保安的詢問,圍觀者的議論,地上那個女人的呻吟。他拖著仿佛灌了鉛的雙腿,一步一步,異常沉重卻又異常決絕地,走向他那輛倒在地上的破舊摩托車。
他費力地將沉重的摩托車扶起,跨坐上去。引擎發出一聲沉悶的嘶吼,排氣管噴出濃黑的煙霧。他擰動油門,摩托車歪歪扭扭地沖了出去,匯入街道的車流,像一個落荒而逃、卻又不知該逃往何處的孤魂。
廣場上,只剩下李薇抱著那份沾滿淚痕和血污的通知書,無力地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身下,張麗華蜷縮著,身體還在微微抽搐,渾濁的眼睛茫然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意義不明的聲響,口水混著血絲,順著骯臟的嘴角,無聲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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