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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姐的業務(二)(132)

                王姐的業務(二)

                王姐消失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我們公司短暫地激起幾圈漣漪,便迅速沉底,被日常的喧囂徹底淹沒。她的角落很快被一臺嗡嗡作響的舊打印機和幾摞積灰的宣傳冊占據,那盆枯死的綠蘿殘骸早已不知所蹤。生活自顧自地向前奔流,沖淡了所有關于她的疑問和那場屏風后驚心動魄的窺探。小陳依舊忙碌,只是偶爾在茶水間愣神,目光掃過那個被雜物填滿的角落時,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

                直到三個月后一個沉悶的午后,空氣黏稠得化不開。我和小陳頂著烈日跑客戶,汗流浹背,口干舌燥。小陳提議去街角那家新開的“四季茶社”歇腳喝杯冰飲。推開門,冷氣裹挾著茶葉的清香撲面而來,令人精神一振。然而,就在我們走向空位時,小陳的腳步猛地釘在了原地,眼睛難以置信地瞪大。

                靠窗的雅座里,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微微前傾,對著對面一位頭發稀疏、穿著考究polo衫的中年男人低聲說著什么。是王姐。她穿著一件漿洗得發硬的淺灰色襯衫,袖口磨出了毛邊,頭發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后,露出光潔卻帶著疲態的額頭。她面前沒有茶點,只有一杯白水。她說話時,手指無意識地、反復地摩挲著面前那份攤開的旅youxing程單的邊緣,紙張被揉得起了毛。她對面的男人,后來我們知道姓孫,是另一家小型旅行社“悅途”的老板,此刻正用一種審視貨物般的挑剔目光打量著王姐,嘴角向下撇著,偶爾端起精致的骨瓷茶杯啜飲一口,顯得漫不經心。

                “王姐?”小陳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小石子投進平靜的水面。

                王姐聞聲抬頭,臉上瞬間掠過一絲猝不及防的慌亂,像平靜湖面被風吹皺。她手指下意識地蜷縮起來,捏緊了那張行程單。但僅僅一瞬,那慌亂便被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覆蓋。她微微點了點頭,嘴角極其勉強地向上牽動了一下,算是回應,隨即目光迅速垂落,重新聚焦在那份行程單上,仿佛那上面寫著決定她命運的符咒。孫老板的目光則帶著明顯的不悅和審視,在我們兩人身上掃了個來回,鼻腔里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哼。

                小陳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化為一聲含糊的“哦”,拉著我在不遠處一個能隱約聽到他們談話的位子坐下。

                “王女士,”孫老板放下茶杯,杯底與碟子發出一聲脆響,“你的情況,我大概了解。四十出頭,在這個行當,經驗是有點,但說實在的,現在年輕人腦子活絡,網絡玩得轉,客戶資源更新快。”他慢悠悠地說著,每個字都像小錘子敲打,“我們‘悅途’廟小,養不起閑人。底薪,只能按最低標準來。提成點,”他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兩個點。做一單,算一單的錢。能接受,明天就來報到。不行,也別浪費大家時間。”

                空氣仿佛凝固了。王姐捏著行程單的手指關節用力到發白。窗外刺目的陽光透過玻璃,將她側臉映照得輪廓分明,也清晰地映出她眼角細密的紋路和微微下撇、緊抿的嘴角。沉默持續了足有半分鐘,那沉默里充滿了無聲的角力。最終,她喉頭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而干澀,像砂紙摩擦:“……好。孫總,我明天過去。”那聲音里沒有半分喜悅,只有一種認命般的沉重。

                孫老板臉上這才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仿佛談妥了一樁合算的買賣:“行,那就這樣。”他站起身,理了理polo衫的領子,沒再看王姐一眼,徑直離開了茶社。

                王姐獨自坐在那里,對著那杯早已涼透的白水,許久未動。陽光在她身上投下長長的、孤寂的影子。小陳幾次想起身過去,都被我按住了。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低聲咒罵:“媽的,這姓孫的比張扒皮還狠!兩個點?打發叫花子呢!”他望向王姐的目光里,之前的不解早已被一種強烈的、無處安放的憤怒和一絲莫名的愧疚取代。

                王姐在“悅途”的處境,印證了小陳的憤怒并非空穴來風。她像一枚被遺忘的螺絲釘,被隨意擰在辦公室最角落、光線最差的位置,緊鄰著散發著潮濕氣味的洗手間。辦公桌是其他同事淘汰下來的,桌腿有些不穩,桌面殘留著陳年的咖啡漬和劃痕。分配給她的任務,是整理堆積如山、散發著霉味的舊客戶資料,錄入那些字跡模糊、甚至缺頁少張的紙質檔案。她的工位上,除了那沓厚厚的資料,只有一只邊緣磕碰掉漆的舊保溫杯,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辦公室里,幾個年輕的業務員常常聚在一起談笑風生,分享著新開發的客戶資源和網絡營銷的奇招,聲音響亮而充滿活力。他們的目光偶爾掃過角落里的王姐,帶著毫不掩飾的輕慢和一絲好奇,仿佛在打量一件過時的舊家具。王姐對此置若罔聞,只是埋頭在那些發黃的紙頁和冰冷的電腦屏幕之間,脊背挺直,像一棵在貧瘠石縫中努力汲取養分的樹。她的沉默,在喧鬧的辦公室背景音里,顯得格外沉重而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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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陳成了“悅途”的常客,美其名曰交流行業動態。他常帶著些小點心或水果,分給那些年輕業務員,很快就和他們混熟了。每次來,他的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角落。他有時會故意大聲談論某個難纏的客戶,或是抱怨某個線路成本上漲,試圖引起王姐的注意或搭話。但王姐始終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毫無波瀾。她只是專注地敲著鍵盤,或者仔細辨認著紙上的字跡,偶爾抬手揉一揉酸脹的眼角。她的世界,似乎被牢牢禁錮在那張破舊的辦公桌和那些故紙堆里。

                直到一個周五的傍晚,公司人都走光了,只剩下王姐還在對著屏幕錄入。小陳又溜達過來,這次沒帶吃的。他倚在王姐旁邊一張空桌沿上,看著屏幕上緩慢跳動的一行行地址和電話號碼,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探詢:“王姐……非得在這兒耗著?姓孫的擺明了坑你。你以前……不是有門路的嗎?”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把那個“門路”含糊地帶了過去,但眼神里的意思昭然若揭。

                王姐敲擊鍵盤的手指猛地頓住了。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一片慘白。辦公室里異常安靜,只有舊空調發出沉悶的喘息。她沒有回頭,也沒有看小陳,只是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個閃爍的光標,仿佛要將它釘穿。過了好一會兒,久到小陳以為她不會再開口時,一個極其沙啞、仿佛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被砂輪打磨過的粗糲和深不見底的疲憊:

                “門路?”她發出一聲極短促、近乎自嘲的冷笑,“小陳,那門路……是拿臉皮,在地上蹭出來的。”她終于微微側過一點頭,目光空洞地掠過小陳年輕而充滿不解的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蹭一次,薄一層。蹭多了……”她停頓了一下,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卻重重砸在小陳心上,“……就沒了。”

                說完,她不再理會僵在原地的小陳,重新將視線投向屏幕,手指緩慢而堅定地敲下了一個鍵。嗒。那一聲輕響,在寂靜的辦公室里,如同一聲沉悶的休止符。

                王姐在“悅途”的日子,如同陷入一片無聲的泥沼。孫老板刻薄的盤剝和年輕同事有意無意的排擠,像無形的繩索,一日緊過一日。她像個上了發條的舊機器,沉默地錄入那些似乎永無止境的陳年資料,偶爾被指派去處理一些無人愿意接手的、繁瑣又難有油水的散客小單。她的臉色越來越灰敗,眼下的青黑日益深重,那件漿洗過度的灰襯衫穿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只有那只舊保溫杯,無論寒暑,總是裝滿熱水,杯蓋邊緣被磕碰得坑坑洼洼。

                事情的引爆點,源于一個看似尋常的周一例會。孫老板意氣風發地宣布拿下了一個重要的企業客戶——金輝公司一個中層管理團隊二十多人的周邊短途游。辦公室響起一片象征性的掌聲。孫老板志得意滿,話鋒一轉:“王姐,你手上那些資料也錄入得差不多了吧?這個金輝的團隊,行程安排和瑣碎對接,就交給你全程跟進了。年輕人要多跑動,你正好也活動活動筋骨。”

                這無異于明搶。誰都知道,這種企業客戶是年輕業務員小趙一直維護的關系,前期投入不少精力,眼看提成要到手了。小趙臉色瞬間漲紅,剛要開口爭辯,卻被孫老板一個凌厲的眼神堵了回去。辦公室的氣氛驟然變得微妙而壓抑,所有目光都聚焦到角落里的王姐身上。她成了孫老板隨意拿捏、用來打壓年輕氣盛下屬的工具,一塊沉默的擋箭牌。

                王姐緩緩抬起頭,迎向孫老板帶著施舍與敲打意味的目光。她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委屈,只有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她沉默了幾秒鐘,那沉默長得令人心頭發緊。然后,她極其緩慢地點了一下頭,聲音平板無波,像讀一份與自己無關的通知:“知道了,孫總。”

                散會后,小趙憤懣地摔門而去。王姐則默默地拿起筆記本和筆,走向小趙的工位,低聲詢問金輝對接人的聯系方式。小趙沒好氣地甩給她一張名片,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和不甘。王姐視若無睹,只是小心地將名片收好。

                接下來的一周,王姐成了辦公室里最忙碌的影子。電話一個接一個,聯系酒店確認房間和餐標,和車隊反復敲定用車時間和路線細節,處理客戶臨時提出的各種瑣碎要求……她聲音不高,但條理清晰,態度謙卑到近乎卑微。好幾次,對方明顯在刁難或拖延,電話這頭都能聽到她壓抑著呼吸的沉默,以及隨后更低的、近乎懇求的回應。她桌上那只舊保溫杯,常常一上午都忘了擰開。

                周五下午,金輝團隊的行程終于順利結束。王姐疲憊地靠在椅背上,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孫老板踱步過來,臉上掛著難得的、虛偽的笑意:“辛苦了王姐。這個團,小趙前期鋪墊,你后期執行,配合得不錯。提成嘛,”他頓了頓,拖長了腔調,“按公司規定,執行跟單拿小頭,主要算在開發人頭上。你這個月辛苦,獎金里會考慮體現一下的。”這完全是赤裸裸的掠奪,將王姐一周的奔波勞累壓縮成一句輕飄飄的“考慮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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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姐放在桌上的手,幾根手指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她慢慢站起身,沒有看孫老板,目光落在他身后那盆長勢喜人、葉片油亮的蘭花上——那是孫老板的心愛之物。她的聲音依舊不高,卻像淬了冰的鋼絲,第一次清晰地繃緊了所有人的神經:

                “孫總,”她開口,每個字都吐得異常清晰,“金輝公司負責這次對接的,是行政部新來的李主管。李主管有個習慣,行程結束當天下午,必須收到蓋有鮮章的、詳細的對公費用明細表,才肯簽字走報銷流程。現在離他們財務下班,”她抬腕看了看那只老舊的電子表,“還有一個小時四十分鐘。小趙,”她終于將目光轉向旁邊臉色變幻的小趙,“你手里那份明細表,備用公章今天在銀行辦事帶走了吧?我記得你早上提過。”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小趙的臉“唰”地白了,眼神里充滿了驚愕和慌亂。孫老板臉上虛偽的笑容瞬間凍結,眼神變得陰鷙無比。他死死盯著王姐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角落里沉默如石的女人。空氣凝固了,只剩下墻上掛鐘秒針單調的走動聲——滴答,滴答——像敲在每個人緊繃的心弦上。王姐靜靜地站在那里,灰敗的臉上沒有任何勝利的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和塵埃落定般的沉寂。

                孫老板臉上的肌肉幾不可察地抽搐著,那層虛偽的笑意如同劣質的墻皮,簌簌剝落殆盡,露出底下鐵青的底色。他鷹隼般的目光在王姐那張疲憊卻異常平靜的臉上剮過,又狠狠刺向一旁面無人色、手足無措的小趙。時間在掛鐘的滴答聲里被拉長、擠壓,每一秒都充滿令人窒息的張力。

                “你……”孫老板的喉嚨里滾出一個含混的音節,像砂石摩擦。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幾乎噴薄而出的怒火,轉向小趙,聲音從齒--&gt;&gt;縫里擠出來,冰冷刺骨:“還杵著干什么?滾去銀行!公章拿不回來,你也別回來了!”小趙如蒙大赦,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跌跌撞撞地沖出了辦公室,門被摔得震天響。

                孫老板這才重新將目光釘回王姐身上,那眼神復雜得如同打翻的調色盤——有被戳穿算計的羞惱,有對她竟敢反抗的暴怒,更深處,還藏著一絲被精準捏住軟肋的驚悸。他向前逼近一步,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高大的身影帶來無形的壓迫感。辦公室里的其他人早已屏住呼吸,恨不得縮進電腦屏幕里。

                “王金蘭,”他直呼其名,每一個字都淬著寒冰,“行啊,真沒看出來。以前在姓張的那兒裝傻充愣,跑我這兒來扮豬吃老虎了?打聽得很清楚嘛!連新來的李主管什么脾性都摸透了?”他冷笑著,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王姐工位上那堆陳舊的資料和那只磕碰掉漆的保溫杯,最終停留在她臉上,帶著赤裸裸的審視和嘲弄,“怎么著?覺得拿捏住這點小事,就能跟我叫板了?”

                王姐沒有后退。她只是微微抬起下巴,迎視著孫老板逼人的目光。連日奔波的疲憊像沉重的鉛塊掛在她的眼瞼下,但此刻,那灰敗的眼底深處,卻像有被長久壓抑的火星,在缺氧的灰燼里頑強地掙扎了一下。她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只是沉默著。這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力量,比任何辯白都更讓孫老板感到失控的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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