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響起,水花四濺!黑色的油墨被水浸潤,瞬間在潔白的瓷磚上暈開一小片污濁的墨跡。
但這遠遠不夠!
王國美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母獅,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如同困獸般的低吼。她不再滿足于拍打!她雙手死死攥住那塊濕透的抹布,用盡全身的力氣,近乎癲狂地在那個巨大的涂鴉上反復地、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推!刮!蹭!
“擦掉!擦掉!給我擦掉——!”她嘶啞地低吼著,聲音破碎不堪,混著絕望的哭腔。汗水混著濺起的水珠,迅速浸透了她的頭發和衣領。冰冷的瓷磚墻壁硌著她的指骨,很快磨破了皮,滲出細小的血珠,混著黑色的墨水和抹布上的污水,在她手上留下骯臟的痕跡。但她渾然不覺!她的眼里只有那片巨大的污穢!她要把它擦掉!從這面墻上擦掉!從周德昌的人生里擦掉!從她自己被踐踏得一文不值的尊嚴上擦掉!
她用膝蓋頂著冰冷的瓷磚墻面借力,身體弓成一個緊繃的弧度,每一次發力都像是要把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壓碎!抹布摩擦著粗糙的瓷磚表面,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黑色的油墨很頑固,每一次擦拭,只能讓顏色變淡一點點,暈開的范圍卻更大,將原本潔白的墻面染成一片骯臟的灰黑。
“擦不掉……為什么擦不掉!!”王國美絕望地嘶喊著,動作更加瘋狂,近乎自虐。她的力氣在急速消耗,手臂酸痛得如同灌滿了鉛,每一次抬起都變得無比艱難。那巨大的涂鴉,像一個邪惡的詛咒,嘲笑著她的徒勞和渺小。
終于,力氣耗盡。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順著冰冷的瓷磚墻壁滑坐下去,重重地跌落在同樣冰冷骯臟的地板上。那塊被油墨徹底染黑的抹布從她無力的手中滑落,掉在腳邊,像一團骯臟的破布。
王國美蜷縮在墻根,背靠著那片被她的瘋狂擦拭弄得更加狼藉、污穢不堪的墻面。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喉嚨里像拉風箱一樣發出嗬嗬的聲響。汗水、淚水、污水和手上磨破滲出的血混在一起,在她臉上、脖子上留下骯臟的痕跡。她抬起手,看著自己沾滿黑紅污漬、微微顫抖的指尖,那點污漬是如此刺眼,如此頑固,如同烙鐵留下的印記。
她看著,看著……看著那污濁的指尖,看著那片被她越擦越臟的墻面,看著地上那塊面目全非的抹布……一股巨大的、徹底的、深入骨髓的絕望和虛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終于將她徹底淹沒。
她耗費了所有力氣,賣掉自己唯一的棲身之所,像瘋子一樣擦拭……最終,什么也沒有改變。污穢依然在,甚至更加醒目。她的潔凈世界,她試圖守護的那點微光,在冰冷的現實和赤裸的惡意面前,被碾得粉碎,只留下這一地更加狼藉的骯臟和絕望。
她蜷縮在冰冷的墻角,頭深深埋進膝蓋,身體劇烈地、無聲地顫抖起來。這一次,沒有嚎啕,只有一種被徹底掏空、被碾入塵埃后的死寂般的悲慟。那塊染得漆黑的抹布,靜靜地躺在她的腳邊,像她破碎人生的最后一塊裹尸布。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王國美口袋里的手機,突然瘋狂地震動起來,嗡嗡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驚心。
她像受驚的蝦米猛地一縮,身體僵硬,沒有立刻去接。那震動聲帶著一種不祥的、催命的節奏,固執地持續著。最終,她顫抖著,用那只沾滿污漬的手,極其緩慢地掏出了手機。
屏幕上跳動的名字,不是周立偉。是胖嫂。
王國美的心猛地一沉,一種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用力劃了好幾下才接通,聲音嘶啞破碎得不成樣子:“……胖嫂?”
電話那頭,胖嫂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帶著狂喜的哭腔,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霹靂,狠狠劈進王國美死寂的世界:
“國美!國美!!醒了!老周醒了!他醒了!手指在動!眼睛……眼睛好像也睜開了!醫生!醫生在檢查!你快來!快來icu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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