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就看到了長椅旁的陳卓,-->>快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陳卓!情況怎么樣?叔叔手術開始了嗎?”她的目光掃過旁邊形容憔悴、雙眼紅腫的朱母和同樣一臉疲憊焦慮的朱嬌英,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陳卓完全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陽娬嫵會親自追到這里來。“你……你怎么來了?”他驚訝地問。
“不放心。”陽娬嫵簡意賅,將保溫桶遞給他,“高鐵站附近買的,一點熱湯,你們可能還沒吃東西。”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陳卓臉上,那份關切毫不掩飾,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戀。她不顧舟車勞頓,深夜趕到這陌生而混亂的縣級醫院,這份心思,已遠超“幫忙”的范疇。
朱嬌英交完費回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她看著光彩照人的陽娬嫵,再看看自己身上沾著旅途風塵的舊棉衣,以及身旁憔悴不堪的母親,一股強烈的自卑和酸楚瞬間涌了上來。但她還是強撐著走上前,對陽娬嫵深深鞠了一躬:“陽小姐,太感謝您了!錢……還有您幫忙聯系醫生,真的……太謝謝了!”
陽娬嫵看著朱嬌英紅腫的眼睛和真誠的感激,眼神微微閃動了一下,那份在陳卓面前的柔和淡去了些,語氣恢復了平日的矜持:“不用客氣,應該的。陳卓的事就是……能幫就幫。”她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又飄向陳卓。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開了。一個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口罩拉到下巴,滿臉疲憊。
“朱大富家屬!”
“在!在!醫生,我爸怎么樣?”朱嬌英和母親立刻撲了過去,心提到了嗓子眼。
陳卓也緊張地站起身。陽娬嫵下意識地靠近了陳卓一步,似乎想尋求一種支撐,又似乎想傳遞一種無聲的陪伴。
醫生看了看他們,疲憊地說:“手術做完了,暫時算挺過來了。心肌大面積梗死,能搶救回來算萬幸。不過人還沒脫離危險期,要進icu觀察幾天。你們家屬,誰跟我來辦一下手續,簽個字,了解一下后續治療和費用。”
朱嬌英立刻跟著醫生走了。朱母也踉蹌著跟去。
走廊里只剩下陳卓和陽娬嫵,還有周圍嘈雜的背景音。
陳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微松弛,這才感覺到全身的疲憊。他看向身邊的陽娬嫵,燈光下,她精致的面容帶著一絲倦意,眼神卻依舊專注地看著他,那份毫不掩飾的關切和情意,在經歷了這一整天的混亂和生死時速后,顯得格外清晰而沉重。
“辛苦你了,還特意跑一趟。”陳卓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復雜的情緒。
陽娬嫵輕輕搖頭,聲音低柔:“擔心你……也擔心叔叔。看你沒事就好。”她頓了頓,看著陳卓布滿血絲的眼睛和下巴冒出的胡茬,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輕輕替他拂了一下額前有些凌亂的頭發。那動作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親昵,也帶著一種宣告。
陳卓身體微微一僵,沒有躲開,卻也沒有回應。他的目光越過陽娬嫵的肩膀,看向繳費窗口的方向。朱嬌英正扶著母親,佝僂著背,認真聽著醫生交代那些復雜而昂貴的后續治療方案。那個單薄而倔強的背影,承載著此刻最沉重的現實。她甚至沒空看這邊一眼。
一邊是深夜驅車趕來、情意拳拳、能在他慌亂時提供強大助力(哪怕部分受挫)的陽娬嫵;一邊是正獨自扛起家庭巨變、身心俱疲卻無暇他顧的朱嬌英。
陽娬嫵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朱嬌英母女的身影。她精致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又松開。她收回替陳卓整理頭發的手,輕聲卻清晰地說:“陳卓,我知道你現在很累,很多事要想。但我想讓你知道,我在這里。你需要任何幫助,隨時告訴我。”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投入寂靜深潭的石子,在陳卓本就波瀾起伏的心湖里,激起了更大的漣漪。這份在危難時刻展現的果決、擔當和毫不退縮的情意,與之前那個只知享受的嬌嬌女形象判若兩人。它如此強大,如此溫暖,又如此……具有壓迫感。
朱嬌英簽完字,拿著厚厚的繳費單和醫囑單,步履沉重地走了回來。她的目光掃過陳卓和站在他身邊、氣質卓然的陽娬嫵,眼神黯淡了一下,隨即又強打起精神,對陳卓說:“陳卓,醫生說了,我爸暫時沒事了,但要在icu觀察。這里……我和我媽守著就行。你……和陽小姐找個地方休息吧?今天真的太麻煩你們了。”她的語氣帶著深深的疲憊和一種近乎卑微的疏離。
陳卓看著她手中那疊沉甸甸的單據,看著她強撐的堅強下掩蓋不住的脆弱,再感受著身邊陽娬嫵那份熱切而堅定的存在感。
首鼠兩端。這沉重的四個字,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晰、這般鋒利地懸在他的頭頂。他站在充滿消毒水氣味的醫院走廊,左邊是情深義重、能為他遮風擋雨的港灣,右邊是風雨飄搖、需要他共同支撐的扁舟。朱嬌英父親暫時脫離危險的消息,并沒有讓選擇變得容易,反而將兩份截然不同卻都無比沉重的“責任”和“情意”,赤裸裸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該如何選擇?天平的兩端,砝碼已不僅僅是家務或金錢,而是關乎生命、擔當、承諾,以及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情感歸屬。夜,還很長。icu門口冰冷的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又似乎各自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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