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陰影

她只會那樣說，沒禮貌。

再說得準確一點，應該是沒素質，沒家教。路正沒少聽那些當面奉承的人背后嚼舌根，他不在意，畢竟有些人也只能過過嘴癮，當著他的面還得上趕著當孫子。

但李善儀不是那種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她當面也給他臉色看，卻總留著一線，不愿意說難聽的話。

他有點好奇的，這又不像她了。

“你又不怕得罪我，為什么不說的難聽一點？”

“因為我積攢功德準備死了當天使。”

張嘴就胡扯，這都不是一個神話體系。

她嘴里說的一回事，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副畫，眼神里流露出嫌棄。

路正看得很清楚，切了一聲，推開椅子起身，把盤子端走，動作利落地把牛排切成均勻的小方塊。

在李善儀的不解的目光里，他自認為帥氣地單手給她放了回來。

路正坐回他的位置，嘴上不說，心里卻做好準備等著李善儀有點別扭的道謝。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要在李善儀面前爭口氣，好像那樣就能證明什么一樣。證明什么？他想到了什么，像是在他紛亂的思緒里冒出一個細小的聲音，他沒抓住。

但李善儀的目光停在盤子上，被擱在一邊的餐刀映著她沉沉的眼眸。

“我以前挺喜歡切牛排的，小時候覺得切牛排的動作再夸張一些就像……”

像是在拉琴，她手舞足蹈地向鄭太太演示過無數次，動作盡可能地帶著節奏，一邊把牛排切成小小的方塊，展示著自己拉琴的動作。

鄭太太也不責怪她，笑瞇瞇講，“是誰的寶貝想象力這么豐富呀？原來是我的寶悅呀。”

后來她在地下室里，從鐵門內伸手，從地上撿起沾著塵土的肉塊。

“喂，李善儀？”

她被路正的聲音拉拽回來，伸手握著叉子，冰涼的觸感。她不自在地握著，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你怎么了？”

她放下叉子，把袖子扯長一點，左手握著自己的右手手腕，掩蓋著不可控制的顫抖。

桌面是大理石，和房間內復古的灰黑調相稱，暖光幽暗。

她似乎也被這冰涼的觸感凍著了，按著自己發抖的手，吐息之間，額頭沁出汗珠，她后背是冷的。

路正還當她是跟自己開玩笑，但見她臉色煞白，才覺得不對。

“你不舒服？”

她搖頭，告訴自己不要再想。

不要想起鄭家發生的一切，不要想起自己曾經形如鬼魅的三十天，什么都不要想。

她深深的，深深的呼吸。

路正推開椅子起身，卻聽見她說：“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