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敵友

她說，還好。

顧寒聲目光依然那樣看著她，專注的神情，就在等著她說。

李善儀抿了一下唇，微微掉色的唇膏淡了，她的眼睛黯淡下來。很短的幾秒里，她回想過那遙遠的從前，到現在。

“就和別人一樣，有的時候受氣，忍一忍，有的時候忍不了，出氣，但也沒有那么暢快，普普通通，平平淡淡。”

大部分時候，遇到的人都不錯，也不遠不近，她生活兩點一線，在吳茹文和民宿之間來回，偶爾也去別的地方，和吳茹文吵架了，就到玻璃灣找姑姑，李芳珠就說，“她那人就是那樣了，你別跟她計較，”

姑姑會上一碗海鮮粥，或者上一點當季的海鮮，通常是當天滯銷的產品。烤脆的魷魚很硬，她咬得臉上五官都皺起來，窗外就是漂亮的海。

她在海邊賴在李芳珠店里，一個下午，或者一個晚上，慢慢就不生氣了。

她管這樣索然無味的生活，叫知足常樂。

按照這樣的說法，日子是很乏味。但大家都過這樣的日子，也沒有什么好稱得上不幸福的。

窗外的風景拐了彎，他們離開了玻璃灣，換道在去往市中心的路上。

她轉而反問：

“那你呢？江州的有錢人，生活應該又精彩，又熱鬧，感覺應該是沒有煩心事的。”

她有意把話說得不合常理。

她知道，人就會遇上煩心事的，只到了跟前，就讓人煩得抓頭發。顧寒聲么，他看上去修剪得很干凈利索的短發也茂盛，應該不會抓頭發這樣的動作。

她在新聞偶爾看見他，顧氏集團又怎樣開創新局面，股價上漲了幾個點，她下意識會多看一眼，新聞，短視頻，只拍到他端端正正地接受采訪，說些和別人沒兩樣的官方話。

那些時候，他看上去很好。

好得就像是明明白白告訴她，他們已經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永遠不會再有可能。

顧寒聲手機響了一聲，是星躍的秦總，他隨手掛掉了。

顧寒聲說話的時候，李善儀的眼睛微微彎著。

天很晴朗，日光暖洋洋地斜照。

她在藍色的窗簾邊，窗外是往后劃過，層層疊疊的街景，古樸的街道，匆忙往來的人們，所有一切被縮小，在窗外成了一幅畫，又變成她的的背景。

她端坐著，微微側著臉瞧他，似一張畫片。

顧寒聲一直在找她，日思夜想，他起初以為找到了就好。但現在，他們也許不會相認了。

顧寒聲說，“是的，江州很熱鬧，什么都有，去哪都方便。公司的事務熟悉了也不算難。我沒什么煩心事，想要做到總能做成，要見的人也會見到。”

“那你好幸運，”李善儀笑意更真心了一點，眼睛彎彎像月牙，“所以，你應該是個善良的江州有錢人。”

她把他架高一點，道德綁架的手段不常用，于是也很拙劣。

但顧寒聲接住了她的話，他聲音里帶著她沒有發覺的寵溺，李善儀只覺得他的語氣是柔和的。

“你看人很準，我這么善良的人，一定會把游樂園的事處理得很好，不會讓你失望。”

那種短暫的尖銳暫時消解了，兩人又安靜下來，李善儀低聲說：“我相信你會處理好。”

只是她有時候，自己先陷入矛盾。

顧寒聲知道。

大概是因為梨城實在太小了，公交車很快就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