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夜,月朗星稀。
唐念獨自一人,再次登上了望臺。
她看著下方據點內燈火通明、修士往來穿梭的備戰景象,又望向東方那隱約可見的、如同巨獸匍匐般的隕星山脈輪廓,心潮起伏。
這一次,不再是局部的沖突或破壞行動,而是關乎兩個世界命運走向的正面決戰的前哨。
他們這支小小的先鋒隊,將如同投入狂瀾的石子,能否激起希望的漣漪,還是無聲無息地被黑暗吞噬?
腳步聲自身后響起,很輕,帶著一絲特有的寒意。
唐念沒有回頭,她知道是誰。
沁棠走到她身邊,與她并肩而立,同樣望著遠方的山脈暗影。夜風吹拂著她的發絲,帶著凝魂晶那若有若無的冰涼氣息。
“還在想葬魂谷的事?”唐念輕聲問。
沁棠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那道‘光’……讓我明白了一些事情。”她沒有具體說明白了什么,但語氣中的迷茫與掙扎,卻清晰可辨。
“活著,本身就有無限可能。”唐念重復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語氣平和,“無論是因為仇恨,還是因為守護,或者……只是為了尋找一個答案。”
沁棠側過頭,月光下,她的側臉線條依舊冷硬,但眼神卻不再像以前那樣,是一片化不開的堅冰。“唐念,”她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叫她的名字,“如果……如果我選擇一條不同的路,你們……會相信我么?”
唐念轉過身,正視著她,目光清澈而坦誠:“我相信的,不是過去的你,也不是未來的你,而是此刻站在這里,選擇與我們并肩而戰的你。路在腳下,如何走,取決于你自己。”
沁棠深深地看著她,良久,緩緩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有些承諾,無需出口。
第二天黎明,晨光熹微。
據點出口,一支精悍的小隊集結完畢。唐念、王椀、秦曉、林素,以及一身暗藍勁裝、氣息內斂的沁棠。
厲鋒帶著據點所有高層前來送行,目光中充滿了期許與凝重。
“記住你們的任務!探查為主,不可戀戰!活著帶回情報,就是最大的勝利!”厲鋒沉聲叮囑。
“弟子明白!”唐念抱拳,目光掃過同伴,最后與沁棠的眼神交匯,彼此點了點頭。
“出發!”
沒有豪壯語,五道身影化作流光,迎著初升的朝陽,義無反顧地投向那片注定被血與火染紅的山脈。
新的征途,更殘酷的考驗,就此拉開序幕。
而在他們身后,磐石據點如同上緊了發條的戰爭機器,更多的修士、物資,開始向著隕星山脈的方向匯聚。
一場席卷整個修真界的巨大風暴,即將以那里為中心,猛烈爆發。
…
幾道流光劃過被朝霞染紅的戈壁,將磐石據點遠遠拋在身后。
風聲在耳邊呼嘯,腳下是飛速倒退的荒涼景致。每個人都沉默著,調整氣息,將狀態維持在巔峰,以適應即將到來的長途奔襲與未知險境。
唐念飛在最前,丹曦劍意內斂,神識卻如同無形的蛛網向前鋪開,感知著方圓數十里內的任何能量波動與生命氣息。
經過葬魂谷的生死淬煉,她的神識更加凝練敏銳,對危險的預知也提升到了新的層次。王椀緊隨其后,玄水靈力如同柔和的波光籠罩周身,不僅隱匿著自身氣息,更與天地間稀薄的水汽產生微妙共鳴,為她提供著遠超常人的環境感知。
她能“聽”到遠處沙粒滾動的細微聲響,能“嗅”到風中帶來的、極遠處綠洲的濕潤氣息,甚至是地下深處水脈的微弱流淌。
秦曉的身影在隊伍中若隱若現,他將無影遁法運用到了趕路中,并非為了隱匿,而是為了更節省靈力,速度更快。
他手中把玩著一枚厲鋒臨行前贈予的、據說是上古遺留的“風行符”,感受著其中蘊含的精妙空間法則,眼中閃爍著研究的光芒。
林素飛在隊伍靠后的位置,雙手結印,一層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星輝光幕籠罩著整個小隊。
這是星宿宮的“群星庇護咒”,不僅能小幅提升眾人的飛行速度和對惡劣環境的抵抗力,更能將五人的氣息隱隱連成一體,增強隱匿效果,同時便于在遭遇突發狀況時瞬間聯動。
沁棠飛在隊伍末尾,她的姿態與其他四人略有不同,并非純粹的御空,而是帶著一種魔域特有的、借助天地間負面能量滑行的詭異輕盈。
霜寂刀的寒意被她極力收斂,但周身依舊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她的目光大部分時間都警惕地掃視著下方和四周,尤其是那些可能隱藏魔域暗哨的地形起伏。她對魔域行事風格的熟悉,此刻成了小隊最寶貴的預警資產。
離開據點約莫兩個時辰后,下方的地貌開始從平坦的戈壁逐漸過渡為起伏的丘陵和干涸的河床。
空氣中的靈氣愈發稀薄,卻開始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不適的魔氣殘留,如同污水中散發的惡臭,提示著他們正在靠近魔域活動的區域。
“前方三百里,進入‘風蝕魔窟’地帶。”唐念的聲音通過神識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腦海,“根據林禺師弟最后傳來的情報,那里曾是幾個小門派和散修的聚集地,數月前被魔域一支偏師掃蕩,現在可能仍有零散魔物盤踞,也可能被改造成了前哨站。我們繞行還是穿過去?”
“繞行需多耗費半日,且無法判斷其他路線是否更安全。”王椀冷靜分析,“風蝕魔窟地形復雜,利于隱匿,若能快速穿過,反而能避開開闊地帶的眼線。”
沁棠忽然開口,聲音冰冷:“魔域喜歡在這種地方布置‘蝕骨魔蝠’作為暗哨,無聲無息,擅長音波探測,對靈力波動極其敏感。需將氣息收斂至極致,最好……從地下暗河故道走。”
她對魔域手段的了解此刻發揮了關鍵作用。
“地下暗河?”秦曉挑眉,“能找到入口?而且下面會不會有更惡心的東西?”
“我知道一條廢棄的入口。”沁棠簡意賅,“下面的危險,總比暴露在魔蝠和可能存在的巡邏隊眼下要小。”
唐念略一思索,果斷下令:“聽沁棠的。帶路。”
沁棠不再多,身形一折,向著右前方一處看似毫不起眼、被風沙半掩的巖石裂縫落去。眾人緊隨其后。
裂縫初極狹,僅容一人通過,復行數十步,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條寬闊的地下河道,只是河床早已干涸,露出嶙峋的河底巨石和不知名生物的慘白骸骨。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和陳腐氣息,光線昏暗,只有頭頂巖壁縫隙間透下的零星天光。
在這里,神識受到極大壓制,視線也受阻,但同樣,外界也很難探測到內部的情況。
“保持警惕,全速前進。”唐念低聲道,丹曦劍已悄然握在手中,劍身吞吐著微不可察的金芒,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從黑暗中撲出的危險。
小隊如同五道幽影,在死寂的地下河道中無聲疾行。沁棠一馬當先,她對路徑的熟悉程度令人驚訝,仿佛并非第一次踏足此地。
王椀全力感知著周圍水汽的細微變化和生命氣息。林素的星輝光幕縮小范圍,緊緊包裹住五人,進一步隔絕氣息。
秦曉手中扣住了幾枚威力強大的雷火符。唐念則居中策應,劍意引而不發。
黑暗、壓抑、未知的危險潛藏。這條隱秘的路徑,是他們深入隕星山脈腹地的第一道關卡,也預示著此番先鋒之旅,必將步步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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