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她懂得收斂,懂得察觀色。
他揉了揉眉心,將那份莫名的情緒壓下。
無論如何,她是皇阿瑪和額娘為他選定的嫡福晉,是南三所名正順的女主人。只要她安分守己,不惹事端,他自會給她應有的尊重。
至于其他……他閉上眼,江南的血色,朝堂的暗涌,額娘眼底的憂色,如同重重枷鎖,將他心外的冰殼一層層加固。
兒女情長,于他而,終究是太過奢侈的念想。
新發的枝椏雖已吐綠,卻生長在盤根錯節的古樹之下,既要承受風霜雨露,也要感受地底深處那些看不見的根須的牽絆與擠壓。
南三所的日日夜夜,就在這般微妙而表面的平靜下悄然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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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暑氣漸濃,紫禁城的紅墻也擋不住蒸騰的熱浪。
南三所內,因著女主人的細心打理,倒比別處多了幾分井然的清涼。
董鄂氏嫁來后,宮人都規矩了許多,這份不顯山露水的持家之能,漸漸贏得了些許暗中的認可。
這日,胤祚下朝回來得早,額角帶著薄汗。
踏入正院,卻見董鄂氏并未像往常一樣在廳中等候,而是在東次間的窗下繡架前坐著,低頭專注地飛針走線。
夏日的陽光透過細密的竹簾,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柔和了她過于規整的輪廓。
他腳步頓了頓,未讓宮人通報,悄然走近了些。
繡架上繃著一幅未完的《夏塘清趣圖》,荷葉田田,蓮苞初綻,一只蜻蜓將落未落,翅膀薄如蟬翼,竟是用極細的絲線摻了銀絲繡成,在光下隱隱流轉。她的手指纖巧,動作不疾不徐,針腳細密均勻,那份專注沉靜,竟與這炎炎夏日格格不入,反倒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
胤祚的目光在她靈巧的手指和那幅栩栩如生的繡品間流轉,一時有些怔忡。
他見過太多女子工于女紅,或為討好,或為消遣,卻少見這般……仿佛將心神都沉浸其中的模樣。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專注,董鄂氏似有所覺,猛地抬起頭來。見到他站在不遠處,她嚇了一跳,手中的繡花針差點脫手,慌忙起身行禮:“爺……您回來了,臣妾不知……”
“無妨。”胤祚抬手虛扶了一下,目光仍落在那繡架上,“你的繡工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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