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正在燈下核對白日暗訪的記錄,窗外忽然傳來幾聲急促的布谷鳥叫——這是他與李成約定的暗號。
他神色一凜,迅速吹熄了燈燭,隱在窗后陰影里。
李成如同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滑入房中,氣息微促。
“爺,有情況。”李成壓低聲音,語速極快,“我們的人發現,今夜子時,漕幫有人要在上游三岔口處,秘密沉掉幾艘滿載劣質物料和空箱的貨船,制造意外傾覆的假象,想來是要毀滅證據,應對爺的查訪!”
胤祚眸光驟寒:“消息確準?”
“確準!是我們的人混入漕幫底層探聽到的,他們行動極為隱秘。”
“好一招毀尸滅跡!”胤祚冷笑一聲,“他們既然想演這出戲,孤便去給他們捧個場!李成,你立刻帶一隊可靠的人手,提前趕到三岔口埋伏,務必人贓并獲!記住,要活的,尤其是領頭之人!”
“嗻!”李成領命,轉身欲走。
“等等,”胤祚叫住他,語氣森然,“多帶人手,小心他們狗急跳墻。若有抵抗,格殺勿論!”
“奴才明白!”
李成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胤祚獨自立于黑暗里,窗外靡靡之音依舊,他卻只覺得殺機四伏。
這江南的溫柔富貴鄉,底下竟是如此污濁洶涌的暗流。
他們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這等手段,是真當他這個十六歲的皇子是泥塑木雕不成?
他重新點亮燈燭,鋪開紙筆,略一思忖,便開始奮筆疾書。
他要將這幾日查訪所得,尤其是今夜可能拿到的人證物證,以密折形式,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
他要搶在對方反應過來、上下打點串通之前,將這江南河工的第一塊膿瘡,狠狠捅破!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紫禁城,永壽宮內卻是另一番光景。
楚正對著內務府送來的婚禮典禮流程單子發怔。嫡福晉已定董鄂氏,雖大婚需等胤祚回京,但一應準備工作已然啟動。
看著那繁復冗長的儀程,想象著祚兒身著吉服與陌生女子行禮如儀的模樣,她心中便是一陣莫名的空落。
“娘娘,可是有何處不妥?”秋紋見她神色不對,輕聲問道。
楚搖了搖頭,放下單子,揉了揉眉心:“無事,只是有些乏了。”她頓了頓,問道,“南邊……可有消息傳來?”
秋紋回道:“前日收到六阿哥一封平安信,只說已抵江南,一切安好,讓娘娘勿念。”
一切安好……楚心中卻莫名有些不安。
江南官場盤根錯節,祚兒年少,雖有些手腕,但面對那些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油條,當真能應付得來嗎?
她想起玄燁那日篤定的神情,稍稍定了定神。
玄燁既派他去,必有考量。
正思忖間,殿外傳來請安聲,是玄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