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永壽宮,西府海棠開得如云似霞,粉瓣沾著晨露,風過便簌簌撲落階前。
楚斜倚在鋪著軟墊的廊下榻上,望著庭中追蝶的稚童,唇角漾著淺柔笑意。
近來她總覺倦怠嗜睡,御醫診脈時指尖一頓,低聲道“恭喜娘娘”——這等月份尚淺的喜訊,在后宮之中只得暫藏心底。
“額娘快看!粉蝶兒!”胤佑邁著蹣跚步子,小臉紅撲撲追著翅上帶黃斑的蝴蝶跑。
淡青宮裝的芷蘭緊步跟著,雙臂半張護在旁側,急聲勸:“小主子慢些,磚縫滑呢!”這姑娘是楚晉妃后,內務府按例選送的包衣宮女,經半年調教才留用在身邊,性子最是謹細,偏得胤佑親近。
“芷蘭妹妹也太謹守了。”端著玉碗的夏云笑著走來,將溫熱的牛乳羹擱在描金小幾上,“咱們七阿哥壯實得像頭小犢子。”她原是乾清宮的姑姑,楚初入宮做掃炕格格時便相識,后來主動求調到永壽宮,辦事爽利,宮里的門道摸得通透。
楚接過碗盞,銀匙輕輕攪動,乳香混著蜜意漫開來。
廊柱后忽然轉出個人影,守月抱著疊得齊整的小兒衣物,棉質蓬松還帶著日曬氣。這二十二歲的宮女是胤佑降生后,皇上特意從慈寧宮調來的,最是穩重可靠。
“宮里眼睛多如篩子,”守月將衣物放在榻邊,指尖拂過胤佑的小夾襖盤扣,“多少雙眼盯著永壽宮,如今得步步留心。”
楚放下碗輕嘆:“有你們在,我省心許多。”話音未落,院外傳來輕快腳步聲,塔娜提著裙擺沖進來,額角汗珠亮晶晶的。
“額娘!先生夸我字寫得端方!”小姑娘舉著墨痕未干的宣紙,夏云已遞過浸了溫水的帕子:“格格先拭汗,仔細招了風邪。”
塔娜胡亂擦了臉,便擠在楚膝頭講學堂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