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句“比那些只知道爭風吃醋的強上不少”,如同在滾沸的油鍋里滴入了一滴水,在后宮激起的漣漪久久未平。連帶著那本厚重的《輿地紀勝》,也成了眾人揣測圣意的又一道符碼。
楚的日子,就在這種表面愈發恭敬、內里愈發詭譎的氛圍中,一天天滑過。孕吐的折磨漸漸減輕,胃口也好了些,身子雖依舊纖細,但小腹的隆起已清晰可見,開始顯懷了。
永壽宮偏殿成了她的一方小小天地。她每日的生活極有規律:清晨去皇貴妃處請安,回來后或是在小花園散步,或是倚在窗下看書——那本《輿地紀勝》她讀得磕磕絆絆,有些生僻字不識,便讓秋紋悄悄去尋了《說文解字》來對照,倒也別有一番樂趣。午后小憩,醒來后做些簡單的針線,給孩子準備些小衣物。玄燁并不常來,但賞賜和關切卻通過梁九功,源源不斷地送來。
這種看似平靜的養胎生活,卻并未讓楚真正放松。她深知自己成了眾矢之的,一一行都被人放在放大鏡下審視。請安時,她愈發沉默,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對送到宮中的一切用度,她和秋紋都加倍小心;就連散步,也只在永壽宮范圍內,絕不輕易踏足其他宮苑。
這日午后,她正拿著給小肚兜繡虎頭,秋紋端著一碗剛燉好的冰糖燕窩進來,低聲道:“答應,奴婢剛聽說一件事。”
“什么事?”楚放下針線。
“承乾宮的那位衛貴人,昨日被宜妃娘娘尋了個由頭,罰跪了半個時辰。”秋紋聲音壓得很低,“說是沖撞了宜妃娘娘的儀駕,但其實……不過是衛貴人的父親在前朝,與宜妃娘娘的阿瑪有些政見不合罷了。”
楚心中一凜。衛貴人她見過幾次,是個性子溫和、不太起眼的女子。在這后宮,嬪妃的榮辱,果然與家族、與前朝息息相關。自己無依無靠,若行差踏錯,下場只會更慘。
“還有,”秋紋繼續道,“奴婢發現,近日總有個面生的小太監,在咱們宮門外晃悠,像是……在打聽什么。”
楚的心提了起來:“可看清是哪個宮的了?”
“奴婢悄悄跟過一次,見他最后往咸福宮方向去了。”咸福宮,是安嬪的住處。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也……
楚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這后宮,真是沒有一刻消停。她撫摸著日益隆起的腹部,感受到里面那個小生命偶爾輕微的胎動,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為了孩子,她必須更加謹慎。
“秋紋,以后咱們宮里的人出入,都仔細些。不相干的人打聽什么,一律推說不知。”楚吩咐道。
“奴婢明白。”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天夜里,楚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她夢到自己又回到了現代,坐在天橋底下擺攤算命,旁邊是她那個印著二維碼的牌子。忽然,玄燁穿著龍袍出現在她攤前,皺著眉頭問她:“此物乃是何符?為何能收銀錢?”她嚇得趕緊把二維碼藏起來,支支吾吾說不清楚。玄燁的臉色越來越沉,最后拂袖而去,留下一句:“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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