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住進了永壽宮偏殿。這里雖然比不上正殿寬敞奢華,但比起之前的下房,已是天壤之別。殿內陳設雅致,用品齊全,還配了兩個宮女和兩個太監專門伺候。
她撫摸著尚且平坦的小腹,看著窗外陌生的景致,心情復雜難。她知道,晉位答應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風浪,或許現在才剛要掀起。有了這個孩子,她算是暫時在深宮中扎下了一根極細極脆弱的根,但同時也被推到了風口浪尖,成為了更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未來的路,依舊布滿荊棘。但至少,她不再是那個毫無還手之力、任人欺凌的掃炕宮女了。
她有了軟肋,也有了……或許可以稱之為“鎧甲”的東西。
“孩子,”她輕聲對著腹中尚未成形的生命低語,“娘親會保護好你的,一定。”
永壽宮偏殿的清晨,不再有乾清宮催促當值的腳步聲,取而代之的是宮女輕手輕腳端來的溫水、錦帕和一句小心翼翼的:“答應,該起身了。”
楚睜開眼,望著頭頂陌生的織錦帳幔,恍惚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已不再是那個需要摸黑起床掃炕的宮女楚,而是有了名分的琪答應了。
身份的轉變并未帶來立竿可影的安寧,反而像是一腳踩進了更深的泥潭,表面風平浪靜,底下卻暗流洶涌。
伺候她的兩個宮女和兩個太監,表面恭順,眼神里卻藏著打量和疏離。為首的宮女叫秋紋,年紀稍長,行事一板一眼,挑不出錯處,卻也看不出幾分熱絡。楚知道,這些人不過是內務府派來的,忠心幾何,尚未可知。
她打起精神,由著她們伺候梳洗。膳食比從前精致了不知多少,但孕吐的反應依舊強烈,看著滿桌菜肴,她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勉強用了半碗清粥,便再也吃不下了。
“答應胃口不佳,可是膳食不合心意?奴婢讓膳房重做?”秋紋垂著眼問道。
“不必了,只是身子不適,與膳食無關。”楚擺擺手,心里苦笑。她知道,自己這點反應,怕是立刻就會傳到各宮主子耳朵里。
果然,用過早膳不久,梁九功便帶著皇帝的賞賜來了——是幾盒上等的血燕窩和安胎補品。
“皇上惦記著答應的身子,特意讓奴才送來的。”梁九功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皇上說了,讓答應好生將養,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吩咐下去,或是讓奴才來回稟。”
“謝皇上恩典,有勞梁總管了。”楚起身謝恩,心里卻并無多少喜悅。這賞賜是恩寵,也是靶子。
梁九功前腳剛走,后腳各宮的“心意”便接踵而至。
惠妃娘娘派人送來了兩匹柔軟的杭綢,說是給未來的小阿哥或小格格做貼身衣物最是舒服;宜妃娘娘賞了一套赤金頭面,做工精巧,價值不菲;連平日不太來往的貴妃、榮妃等人,也各有賞賜送來,或是藥材,或是玩器。chapter_();
永壽宮偏殿一時門庭若市,收的禮物堆了半邊炕。楚看著這些琳瑯滿目的東西,只覺得頭皮發麻。每一件賞賜背后,都藏著一雙審視的眼睛,一份沉甸甸的人情,或者說,是債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