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試圖用自己覺得最得體、又帶著點“上位者”隨和氣的語調搭訕，“老哥，這西瓜看起來不錯啊，哪兒買的？”

那老鏢師聞聲，慢悠悠地抬起頭，渾濁的老眼瞥了林沖一眼，目光在他胸口那金燦燦的“三”字上停留了連半秒都不到，就又低下頭，“咔嚓”咬了一大口西瓜，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街口老王瓜攤，三文錢一斤。自己買去。”

林沖：“……”

這么不識貨嗎？他感覺自己這身“虎皮”像是穿給了瞎子看！這老家伙居然完全無視！這跟他預想的、對方立刻起身恭敬回話的場景完全不同啊！

一股挫敗感和不服氣涌上心頭，林沖也來了脾氣，不但沒走，反而也學著對方的樣子，不太雅觀地蹲了下來，就蹲在老鏢師對面。

“嘿，老哥，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我看你這瓜挺甜，分我一塊嘗嘗唄？我付錢！”

老鏢師這才又抬眼仔細打量了他一下，不是看衣服，而是看他的臉和眼神。他咂摸了一下嘴，隨手從腳邊那小半個西瓜上掰下不小的一塊，遞了過去，語氣依舊平淡：

“拿去。錢就算了，當我請你。小子，穿得人五人六的，蹲地上啃西瓜，也不嫌丟份兒？”

林沖接過西瓜，也不客氣，“咔嚓”就是一口，甘甜的汁水瞬間充盈口腔，他滿足地瞇起眼：“嘿，這有啥丟份的？美食面前，人人平等！再說了，我這叫……體驗生活！”

老鏢師聞，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轉瞬即逝。他啃完自己手里的瓜，隨意用手背擦了擦嘴和胡子上的汁水，問道：“看你面生，不是來托鏢的吧？等人？”

“嗯，等我雷震大哥。”林沖一邊啃瓜一邊回答。

“哦，小雷子。”老鏢師語氣尋常，仿佛在說一個隔壁家小子。

林沖心里一動，能這么稱呼雷震的，在這威遠鏢局地位恐怕不低。他不由得再次仔細打量眼前這個不修邊幅的老頭，氣息似乎……平平無奇？但又給人一種深不見底的感覺。

兩人就這么蹲在樹蔭下，一邊啃著西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從西瓜的甜度，聊到森羅城的天氣，再到走鏢的趣聞。老鏢師話不多，但每每開口，都帶著一種歷經世事的通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詼諧。

林沖發現，跟這老家伙聊天，很輕松，很舒服，完全不用端著那套“三公子朋友”的架子。他甚至暫時忘了自己那身耀眼的行頭，仿佛又回到了在青嵐鎮跟雷震閑聊的時光。

玄璃的聲音帶著一絲好奇響起：“這老家伙……有點意思。氣息內斂到連本座一時都難以看透其深淺。威遠鏢局，果然藏龍臥虎。”

老頭終于把最后一口瓜啃完，隨手把瓜皮一扔，用袖子擦了擦嘴和胡子上的汁水，起身伸了個懶腰，“補覺咯…”撂下一句，頭也不回的走向后院。

“多謝老哥的西瓜……”林沖對著老鏢師的背影揮揮手，“怪老頭，還挺有意思……”

那怪老頭剛晃晃悠悠地消失在院門后，林沖還在琢磨這老家伙的來歷，就聽見身后傳來一個熟悉又帶著難以置信的、洪亮如鐘的嗓音：

“二弟！真的是你？！！”

林沖猛地回頭，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皮膚黝黑、面容憨厚中帶著精悍的漢子，正大步流星地從鏢局正廳方向趕來，不是雷震又是誰？！

他臉上洋溢著毫不掩飾的狂喜，幾步就跨到林沖面前，一雙蒲扇般的大手激動地抓住林沖的肩膀，上下打量著，眼眶竟然都有些微微發紅。

“雷大哥！”林沖也是心頭一熱，穿越以來經歷的種種委屈、危險、孤獨，在這一聲“二弟”和這實實在在的擁抱下，仿佛瞬間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反手也用力拍了拍雷震結實的臂膀，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是我！大哥，我來了！”

雷震仔細端詳著林沖，像是要確認他不是幻覺，隨即像是想起什么，用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眼中帶著關切和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二弟，你……你這兒……沒事了？都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