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貫穿天地的能量光柱,在持續了仿佛永恒、實則僅有十數秒的輝煌與死寂后,驟然消散。
沒有漸弱,沒有余暉,就像一支燃到盡頭的蠟燭,火光猛地一跳,便徹底湮滅在無邊的黑暗與狂風之中。
南太平洋上空,被撕裂的烏云空洞開始被周圍翻滾的云層迅速填補,仿佛宇宙本身急于愈合這道短暫的傷口。只有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濃烈的臭氧和某種金屬電離后的奇異焦糊味,以及耳邊那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持續不斷的低沉嗡鳴,證明著方才那石破天驚的一幕并非幻覺。
“希望礁”上,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能量矩陣中央,那個耗盡了艾文團隊無數心血的“偽核”裝置,已然化作一地冒著青煙、扭曲變形的殘骸,部分“星塵”合金導管因無法承受那瞬間的巨量能量負荷而熔斷、甚至氣化。聚變發電機全部因超載而緊急停機,島上除了少數依靠獨立電池供電的應急燈還在頑強閃爍,大部分區域都陷入了黑暗。
臨時指揮掩體內,艾文博士癱坐在操作臺前,汗水浸透了他的頭發和衣服,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他雙手顫抖,幾乎握不住鼠標,眼鏡滑到了鼻尖也渾然不覺。屏幕上,大部分數據流已經中斷,只剩下幾條代表環境輻射和能量余波的曲線在緩緩下降。
“成……成功了嗎?”他沙啞地、幾乎是自自語地喃喃道,聲音在寂靜的掩體內顯得格外清晰。
沒有人能回答他。
秦毅第一個從掩體入口處的警戒位置沖了進來,他臉上的油彩被汗水沖花,作戰服上沾滿了塵土。他快速掃視了一眼艾文和癱軟在角落折疊椅上的墨師,確認他們生命無虞后,立刻按住耳麥,聲音沉穩地向外圍警戒小隊確認情況:
“各小組報告傷亡和損失!重復,報告情況!”
斷斷續續的回應傳來,伴隨著明顯的電流雜音:“一……一組安全,設備部分損毀……”
“二組安全……上帝啊,剛才那是什么……”
“三組……有隊員暫時性耳鳴和眩暈,無重傷……”
秦毅稍稍松了口氣,至少人員傷亡在可控范圍內。他走到掩體邊緣,望向外面狼藉的島嶼和依舊洶涌的海面,眉頭緊鎖。這次能量釋放的規模遠超預估,善后和保密工作將是巨大的挑戰。
紅姐正半跪在墨師身邊,小心翼翼地給他喂水。老者的臉色灰敗,呼吸微弱,仿佛剛才引導“匿星儀軌”耗盡了他最后一點生命燭火。他手中的木杖,那顆灰色石頭已經徹底黯淡,甚至表面出現了細微的裂紋。
“他……盡力了。”紅姐抬起頭,看向秦毅和艾文,眼中帶著一絲復雜難明的悲傷,“‘匿星儀軌’需要引導者的生命靈光作為引子……他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艾文聞,掙扎著站起身,踉蹌地走到墨師身邊,看著這位將古老知識帶入現實、并為此付出生命的守卷人,心中充滿了敬意與愧疚。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就在這時,秦毅的備用加密通訊器響起了急促的提示音——這是與總部直連的最高優先級線路。
他立刻接通,陳遠的聲音傳來,依舊沉穩,但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極力壓抑的緊繃:
“秦毅,匯報現場情況。人員傷亡如何?”
“老板,現場初步穩定。艾文博士和墨師消耗巨大,但無生命危險。墨師情況較差。‘暗刃’小隊和安保人員有輕微不適,無重傷。能量矩陣……基本損毀。”秦毅簡意賅地匯報。
“……收到。”陳遠沉默了一下,“立刻組織人員撤離到安全區域,等待后續指令。艾文,能接收到任何外部數據反饋嗎?”
艾文掙扎著湊到通訊器前,聲音虛弱:“總部……我們這邊的監測設備大部分癱瘓了……能量釋放的瞬間,所有指向深空的探測器都過載了……暫時……暫時沒有直接數據……”
這意味著,他們這場豪賭最直接的結果,他們無從得知。那顆“煙花”是否被“哨兵”看到?欺騙是否成功?他們如同在黑暗中擲出了骰子,卻聽不到落地的聲音。
……
震海集團總部,指揮中心。
主屏幕大部分區域依舊漆黑或閃爍著雪花,只有少數幾個依靠多重備份和強屏蔽幸存的數據鏈路在艱難地傳輸著信息。
蘇晚晴緊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伊莎貝拉站在她身旁,臉色蒼白,嘴唇緊抿,那雙慣于計算利益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對未知結果的巨大恐懼。
陳遠站在主控臺前,背影挺拔,但微微顫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內心的波瀾。他面前的分屏幕上,正顯示著由全球其他合作觀測點、以及羅斯柴爾德家族動用隱秘渠道獲取的零星數據碎片。
“報告……南太平洋上空檢測到短暫、極強的、非自然能量爆發,頻譜特征復雜,無法歸類……”
“全球電離層出現短暫劇烈擾動……”
“部分高軌軍事衛星探測系統報告受到強烈電磁脈沖干擾,短暫失聯……”
“北美防空司令部和俄羅斯空天軍均提升了警戒級別,正在評估威脅……”
一條條信息匯總過來,描繪出一幅全球范圍內因這次能量釋放而產生的連鎖反應圖景。恐慌和疑惑正在各國高層和情報機構中蔓延,可以預見,隨之而來的將是嚴密的調查和國際社會的巨大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