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議事堂的青石小徑上積雪已被掃凈,但仍透著浸骨的寒意。
蕭厭離聽完嵇無憂低聲講述的關于嵇無欲的往事,目光掠過道旁被冰雪覆蓋的嶙峋山石,心中已有了判斷。
從一個不受寵的私生子,一步步攀上嵇家家主之位,其間的心機城府,絕非尋常。
“既有如此手段,那嵇無痕兄妹和崔泠音夫人的遭遇,想必也與此人脫不了干系。”蕭厭離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她并非拘泥世俗善惡之人,嵇家內部傾軋本就陰暗,嵇無欲用盡手段向上攀爬,在她看來,不過是生存法則使然。
如此想來,嵇無欲未必不能結盟。
世間沒有永恒的敵人,唯有永恒的利益。
天武大陸危在旦夕,嵇無欲既費盡心機才奪得這份基業,豈會甘心眼睜睜看著它隨大陸一同傾覆。
“我猜也是如此,不過眼下家族確實也找不出比他更合適執掌大局之人。”嵇無憂無奈輕嘆,這些話她平日也只敢放在心里。
身為嵇家人,終究要以家族利益為重。
“娘,今日竹篁里遇襲,定然與他有關!”跟在身旁的蒼玨忍不住嘟囔,“整個嵇家都在他掌控之下,若非他在其中搗鬼,封家的人怎能如此輕易潛入,那封陽又被詭異地被救走?”
嵇無憂沉默未答,只是眉頭鎖得更緊了些。
議事堂坐落于半山腰一處開闊平臺,飛檐翹角在雪色映襯下更顯肅穆。
四周古樹枝丫掛滿晶瑩雪淞,唯有望向遠處那片竹篁時,方能窺見一絲綠意。
當蕭厭離一行人踏入堂內時,數位長老已然在座。
暖爐驅散了寒意,卻化不開空氣中凝滯的沉悶。
家主嵇無欲端坐主位。
年屆中年,愈發顯得沉穩內斂,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和笑意,令人如沐春風。
蕭厭離目光掃過堂內,見到了此前被她救治的執法長老嵇無名,雖身形依舊瘦削,但氣色已好轉許多。
藥堂長老嵇無咎亦在座,其余便是僅知稱謂的二長老、三長老等人。
當嵇無憂完好無損地走入議事堂,尤其那條新生的手臂自然垂落時,滿座皆驚,道道目光匯聚其上,難以置信。
“斷臂重生,竟真有如此神通!”三長老與二長老交換眼神,俱是震驚之色。
嵇無名身后的嵇霜序低聲對父親耳語幾句,老長老身軀一震,猛地站起。
快步走到蕭厭離面前,激動得胡須微顫,老淚盈眶:“蕭姑娘救命之恩,老夫……老夫銘感五內,請受我一拜!”
說著便要屈膝。
蕭厭離連忙伸手托住他的臂彎。
“無名長老萬萬不可,此禮太重,晚輩受之有愧。”
一旁的嵇霜序當即撩袍跪倒,辭懇切。
“父親之禮由晚輩代受!多謝蕭姑娘救我父親!當日晚輩有眼無珠,險些誤了大事,還請姑娘受我一拜!”
話音未落,已重重叩首,額角觸地之聲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