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厭離緩步上前,指尖輕輕摩挲著那片竹葉,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前輩的飛葉果然精妙,只是……”她手腕一翻,竹葉竟在她掌心化作一縷青煙,“這功力,怕是連三成都沒用上。”
嵇無憂聞挑了挑眉,琥珀色的眸子閃過一絲興味。她懶洋洋地拎起石臺上的酒壇灌了一口,“小丫頭眼力不錯嘛,不過……”她晃了晃空蕩蕩的右袖,“二十年都這么過來了,我習慣了。”
“母親!”蒼玨急道,“蕭姑娘醫術高明,連無名長老的寒毒都能解……”
“聒噪。”嵇無憂隨手彈出一道氣勁,蒼玨立刻噤了聲,只能焦急地看向蕭厭離。
來之前蒼玨就說過,他娘這些年脾性愈發古怪,曾經的天之驕女,少年成名,十八歲坐上家主的位置,守護著嵇家從封家夜襲之下逃脫。
自從在夜襲之中中了封家的毒,不得不自斷一臂保全性命,修為跌落至大武師初階。
這些年她隱忍著心中的苦悶不說,但性子卻漸漸乖張無度。
蕭厭離不慌不忙地從袖中取出一個玉匣,“前輩可知,為何九龍根能肉白骨?”她打開匣子,里面躺著的半截九龍根竟泛著淡淡的金光,“因為它能喚醒血肉中沉睡的記憶。”
嵇無憂敲擊酒壇的手指微微一頓。
“就像這片竹林,”蕭厭離環顧四周,“即便被砍去一截,只要根還在,總能長出新的枝節。”她直視嵇無憂的眼睛,“前輩的斷臂處,應該每到陰雨天就會隱隱作痛吧?那不是傷口疼,是經脈在尋找失去的部分,它們想生長出來,但需要血肉。”
嵇無憂眸光微動,不自覺地摸了摸右肩,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蕭厭離的眼睛。
“更何況……”蕭厭離話鋒一轉,“前輩當真甘心,讓那些暗算您的人逍遙自在?”
竹林中驟然掀起一陣狂風。
嵇無憂緩緩站起身,寬大的衣袍獵獵作響,“小丫頭,你知道的太多了。”
蕭厭離坦然迎上她銳利的目光,“我只知道,明珠蒙塵終不掩其輝,潛龍在淵必有騰天之日。”
她將玉匣推向石臺,“治不治,前輩自行決斷。”
嵇無憂眸色微凜,這個小丫頭很符合她口味,不知為何總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她曾是嵇家最耀眼的天才,意氣風發,鋒芒畢露。
可那一戰后,她被迫自斷一臂保全性命,保全風雨飄搖的嵇家,曾經如臂使指的劍法,如今只剩空蕩蕩的袖管。
高傲如她,不知多少次想一了百了,可身邊還有個年幼的孩子。
她隱居竹林,看似灑脫,實則是不愿讓旁人看見她的狼狽。
她飲酒、大笑,仿佛對一切渾不在意,――可她本該站在巔峰,而不是困在這方寸竹林,做一個借酒消愁的廢人。
“明珠蒙塵終不掩其輝,潛龍在淵必有騰天之日。”
這句話太鋒利,刺得她心口發燙。
她盯著那半截九龍根,心里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既渴望恢復實力,又害怕希望落空。
她怕自己終究只是個殘廢,怕即便接了手臂,實力也回不到從前。